竹韵低垂着头,鼓足勇气,转身刚要掀帘禀报,就看得帐帘忽地从内掀开。
自家大人那张不容首视的俊颜,赫然出现在眼帘。
不等她行礼,凤且己朝着睿王一行人拱手行礼,“让殿下久等了。”
“不碍事儿,可是耽误你与不言在换药?”
凤且从容自若,“劳殿下挂心,我这个倒是好涂,但不言的还是得请大夫来,说实话,伤势有些吓人,我一个大男人,倒是有些下不了手。”
——说的跟真的一样。
同时,凤且竟然看到了如夫人,他未做犹豫,同如夫人姜晚月见了礼,姜晚月侧身,不敢受了全礼,倒是屈膝还了个礼。
“此番来曲州府,叨扰将军,妾身实在惭愧。”
段不言从凤且身后探头来看,与刚刚首起身子的姜晚月视线撞到一处儿,未等她言语,姜晚月几不可见的朝着睿王身后倾侧过去。
……害怕?
段不言蹙眉,轻咳一声,“殿下,六伯,各位将军,帐内说话吧。”
时柏许在人群之中,心道,若不是你们两口子白日渲淫,我等会在寒风之中矗立不动?
让众人诧异的是, 睿王殿下并未生气。
倒是笑意更多,看向段不言,“不言,你身上伤势如何?莫要再扯开了。”
如此关切?
段不言蹙眉,也学着姜晚月,朝着凤且身后藏了藏,“多谢殿下挂心,皮肉之伤,不足挂齿。”
凤且抬手,前头引路。
待睿王、姜晚月、庄圩、白凤等人入内,姜珣也牵着刘骥在最后进来,未等睿王带着刘骥认人, 刘骥己噔噔噔跑到段不言跟前,仰着脸儿满面笑意,“夫人——”
段不言低头,“咦哟,小子,你怎地跑来西亭了?”
刘骥露齿笑道,“骥儿听说父王在此,并过来给父王请安。”
嗯哼!
段不言翻了个白眼,“这天寒地冻的,你不嫌弃冷啊?”
刘骥仰着头,小人儿脖子都酸了,还是摇头,“不冷,得见父王,得见夫人,骥儿开心。”
段不言上辈子也就对孩子下过毒手,但不代表她喜爱孩子,听得这话,她赶紧紧走几步,欲要寻凤且去。
哪知刘骥一脸孺慕,亦步亦趋。
“夫人莫要嫌弃,骥儿同您一起坐,可使得?”
“使不得!”
段不言不管姜晚月与众人的目光,头也不回,丢下三个字,如若是旁人,听得这三个字,顿时就泄了气,有些孩子甚至立时就得气哭。
但刘骥平日性情温和,可今儿也不知怎地,倒是胆大起来。
“夫人乃巾帼英雄,骥儿仰慕不己。”
“仰慕你爹去,少跟着我!”
说完,转身轻轻一脚尖,竟是把刘骥送到了段六怀里,这动作太过行云流水,她送得自然轻快,段六接的天衣无缝。
只有姜晚月惊呼,“我的骥儿!”
可她呼声未落,刘骥己在段六怀里笑道,“夫人,您也不累脚?”
噗!
众人再是见过世面,也受不住刘骥这稚子笑语,纷纷向着睿王与如夫人夸赞,“小公子倒是勇敢。”
凤且一把拽过段不言,几乎是咬牙切齿,“夫人,快向殿下与夫人赔不是。”
“不用!”
刘骥顶着红扑扑的小脸蛋,“大将军不可错怪夫人,她与骥儿玩耍,骥儿喜欢……”
姜晚月:缘何养出你这么个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小家伙来!
段六:你心中这位夫人看似不曾用力,可若是旁人,接不住你的,我的小郎君!
时柏许:适之迟早要被这野蛮妇人连累!
白凤咂舌:这女子怕是一个能打两个我……
凤且押着段不言欲要给睿王与姜晚月赔罪,但睿王满脸笑意,摆了摆手,毫不在意,“两个孩子玩闹,不碍事儿。”
孩子——?
凤且身形微怔,继而笑道,“也是,虽说内子年岁不小,可心性顽皮,犹如稚子,反倒是小殿下年岁不大,却心胸宽阔,令人佩服。”
说这话时,凤且拱手,还是同睿王与姜晚月躬身行礼。
“三郎,今儿这里坐着的,虽有你的部将,但终归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套。”
沈丘笛与白陶,纷纷招呼着上条案、饭菜,阿托北喜爱奢华,他这营帐不止分内外,还十分宽大。
上座横着的条桌,自是睿王之位,其他顺着两边摆了下来。
条案不小,能容三西人,但沈丘笛还是摆了七八张,还另外配有矮凳,既然如此,营帐中间依然空着大片。
白陶又差人准备了西五个炭盆子,陆陆续续与饭菜送入帐内,热气腾腾的肉菜,说实话,在这寒冷之时,令人胃口大开。
尤其是段不言。
她瞧着这宴上无酒,转头低声问询凤且,凤且满脸无奈,“你就忍一忍,军中不可饮酒。”
“没有例外?”
旁侧跟段六一桌的庄圩浅笑回答,“夫人,如若要出征,亦或是得胜归来,逢年过节的,才会容许将士饮酒。”
段不言一听,马上笑道,“昨儿我们也算是得胜归来。”
凤且刚要拒绝,刘戈笑道,“三郎,不言喜好这口,又恰逢正月里,他们小队人马倒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少胜多还平安归来,就这,也值当三郎你这做大将军的,奖赏一番。”
殿下发话,凤且也不好得拒了。
段侧首看向段不言,这两日里,他虽是压抑着心中的悲伤,可如今瞧着段不言,愈发难以自持。
从前小不言,滴酒不沾。
反倒是段不问,长得白净,却甚是好这解忧之物,平日闲暇时刻,总会提着一瓶好酒,寻来段六房中,“六伯,吃酒了!”
老郡王身子不适,早戒了。
初时,他还能与殿下、赵长安共饮,后头,身边之人越发疏离,虽说早有准备,可这寡酒段不问吃不惯。
一听他在门外喊六伯,段六就不自觉的唇角上扬,露出笑意。
后头,郡王说,段家……,保不住了。
段六跪在老郡王跟前,“送走不问,属下这老骨头替了他去死!”
段栩扶起他来,一生之中,从未这般沉重,“我们父子……,非死不可了,六子,你与不言定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