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令人心脏骤停的死寂笼罩着加油站废墟。篝火兀自噼啪燃烧，跳跃的火苗将地面上扭曲的影子拉扯得更加癫狂。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赵德坤那只即将扣动扳机的手僵在半空，指关节捏得惨白，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个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的白色身影，瞳孔深处翻腾着惊骇与难以置信的狂澜——那柄在他腰间疯狂颤抖、如同受惊野马般挣扎哀鸣的手枪，此刻竟被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死死禁锢！扳机纹丝不动，仿佛焊死在了枪身里！
咔哒！咔哒！枪身剧烈震动发出的绝望声响，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噪音，敲打着每一个幸存者早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李瘸子脸上幸灾乐祸的狞笑彻底冻结，变成了见鬼般的惨白，那双三角眼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萧离背后那柄兀自嗡鸣震颤、散发着无形锋锐的古朴长剑，握着消防斧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所有贪婪、哀求、狂热的视线，此刻全都凝固在萧离身上。他一步步走来，脚步踩在碎石瓦砾上，发出极其轻微却如同踩在众人心脏上的咯吱声。那张冷峻如玉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狭长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跳跃的篝火，却燃烧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焰！
他的目光，穿透了瘫坐在地、被冷汗浸透的林默；穿透了惊骇欲绝、掐着林默下巴僵在原地的赵德坤；最终，如同两道无形的、饱含极致锋芒的剑刃，死死钉在了林默那只缠着破布条、指尖还残留着微弱光元素气息、此刻却因脱力而微微颤抖的右手食指上！那目光里蕴含的审视与寒意，让林默如同被剥光了扔在西伯利亚的冰原上，灵魂都在战栗！
“你，偷了萧家的剑。” 萧离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砸落在钢板上，冰冷、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和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剑？”林默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巨大的压力让他本就濒临极限的精神更加摇摇欲坠。偷剑？他连碰都没碰过！〖万法摹拟系统〗的幽蓝界面在视野中疯狂闪烁红光：【警告！检测到超高阶能量锁定！威胁等级：毁灭级！强制分析启动…失败！能量级别超越当前权限！…核心逻辑冲突！…建议…规避…概…率…】系统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杂乱和失控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干扰、撕裂！
“萧…萧少爷？”赵德坤终于从巨大的惊骇中勉强找回一丝声音，掐着林默下巴的手触电般松开，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腰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误会！天大的误会！这小子就是个野路子，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身上连个像样的玩意儿都没有，他怎么敢…怎么能偷您萧家的东西？”他极力撇清关系，试图将自己和林默切割开来。
萧离的目光甚至没有偏移半分，仿佛赵德坤只是一团微不足道的空气尘埃。“刚才，”他冰冷的视线依旧锁定林默的手指，“你引导那股光系能量时，指尖的轨迹，运转的路线，灵能粒子震荡的细微频率……那是萧家《九霄剑诀》入门心法‘引气归元’运转时外泄的能量特征！”他的语调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如同实质的剑意锋芒！“说！谁教你的？或者，你是从哪个死人身上扒出来的？！”
《九霄剑诀》！ 这西个字如同西道惊雷，狠狠劈在每一个稍有见识的幸存者脑中！东海萧家！传承数百年的古武豪门！镇族绝学《九霄剑诀》，非核心血脉弟子绝不外传！偷学？扒尸？无论哪一条，都是不死不休的血债！
赵德坤脸上的谄媚瞬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死灰般的绝望。他终于明白李瘸子刚才为何那般惊恐！招惹了萧家的天才，等于被判了死刑！他看向林默的眼神，不再是贪婪的工具，而是看一个即将被碾碎的、惹来滔天大祸的灾星！他下意识地退了半步，仿佛要离林默更远一点。
“我……不懂……什么剑诀……”林默嘶哑地开口，喉咙火烧火燎，每一次发声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九霄剑诀》？刚才治疗老周时，为了稳定那失控的光元素，他下意识地运用了编程调试的思路——建立缓冲区（次级回路）、隔离干扰变量（屏蔽痛觉神经传导）、精准定位并清除目标（锁定厌氧菌巢穴）……难道……难道系统在摹拟引导光能时，无意间捕捉到了萧离身上逸散出的所谓“引气归元”的能量频率，并强行将其融入了操作逻辑？！这简首是天大的误会！不，是足以致命的灾难！
“不懂？”萧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刺骨的讥诮和即将喷发的雷霆之怒。“那就用你的命，来证明你的无知！”
嗡——！！！
他背后的古朴长剑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青白色光芒！一股难以想象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爆发！篝火的火焰被瞬间压得贴服在地面上，只剩下黯淡的余烬红光！周围的幸存者如同被狂风吹倒的麦子，齐刷刷惨叫一声，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剑意狠狠掀翻出去！李瘸子更是首当其冲，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消防斧脱手飞出！赵德坤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砸中胸口，踉跄后退数步，脸色煞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处于威压正中心的林默更是如遭万仞加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内脏仿佛要被无形的巨力挤压爆裂！〖万法摹拟系统〗的界面警报瞬间飙红，几乎被刺目的警告覆盖：【警告！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急速衰竭！能量屏障强制启动失败！…强制解析目标能量模型…解析度0.1%…0.2%…失败！信息熵过载！…核心逻辑过载！…系统即将崩溃！…】尖锐急促的警报声如同丧钟，在林默濒临崩溃的脑海中疯狂敲响！
就在这毁灭降临前的最后一瞬，林默眼前一片漆黑，系统界面在剧烈的红光闪烁后猛地暗淡下去，只剩下一个疯狂跳动、试图垂死挣扎的指令框：【检测到未知高阶能量攻击模型…强制摹拟启动…能量空缺…强制抽调宿主生命本源…啃噬灵魂…风险等级：永恒湮灭…是/否？】
永恒湮灭？！
林默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灵魂深处爆发出最后一丝源自程序员面对崩溃系统时近乎本能的、绝不屈服的疯狂——“是！！！”
轰！！！
仿佛千万吨炸药在意识最深处引爆！又像是整个宇宙瞬间坍缩成一个无限小的奇点！林默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这一刻被彻底撕裂、碾碎、然后又被一股狂暴到无法想象的力量强行糅合在一起！视野被彻底剥夺，听觉被尖锐的蜂鸣占据，触觉、嗅觉……一切感官都在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极致的、仿佛要将存在本身都焚烧殆尽的痛苦！
而在外在的现实世界——
林默那只被萧离剑意死死锁定的右手食指，在即将被无形剑芒碾碎的刹那，骤然动了！
没有光，没有火，没有任何元素能量的波动！那只缠着破布、焦黑渗血的手指，只是极其轻微地、以一种玄奥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轨迹，在虚空中极其快速地划过！
动作幅度极小，频率却高得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仿佛在亿万分之一秒内，书写了数以万计的、无形的符文！
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却同样恐怖绝伦的剑意，猛地从林默那根看似脆弱的手指上爆发出来！
这股剑意并非萧离那般磅礴浩瀚、如山如狱，它更像是一柄被打磨到了极致、摒弃了一切冗余、只剩下纯粹毁灭本源的绝世凶刃！它尖锐、凝练、疯狂！带着一种撕裂法则、破灭万物的惨烈气息！
嗤啦——！！！
一道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裂帛声凭空炸响！
萧离那铺天盖地、足以碾碎钢铁的恐怖剑意领域，如同被无形的、最锋利的裁纸刀划过的最坚韧的布帛，竟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纤细裂口！
虽然这道裂口瞬间就被浩瀚的剑意弥合，但林默的身体却借着这千钧一发、稍纵即逝的空隙，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后弹射翻滚出去！动作笨拙、狼狈到了极点，却是险之又险地脱离了剑意碾压的最核心区域！
噗！！！
林默重重摔在几米外的冰冷地面上，再也无法压制，一大口滚烫的、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眼前彻底被粘稠的黑暗覆盖，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万法摹拟系统〗的界面彻底陷入了黑暗，只剩下一个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如同电子元件烧毁前留下的最后光斑：【能量储备：0.01%…灵魂本源重度损伤…核心逻辑模块永久性损毁率：17.84%…进入强制休眠…】。
但就在他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瞬，他模糊地“感觉”到，或者说，“听”到了一声细微到极致的——
咔嚓。
仿佛……是什么无形的东西……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整个加油站废墟，陷入了更加诡异的死寂。
萧离站在原地，如山峙渊渟。但他那双冰冷如寒潭的眼眸深处，却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一丝极淡、却绝对无法忽视的惊愕，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亘古的冰封！
他看到了！
虽然只有一瞬！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那根手指划出的轨迹……那股凝练到极致、试图撕裂一切的疯狂剑意……那分明……分明是《九霄剑诀》第二重“剑破云霄”的雏形！而且，是融入了某种他无法理解、却更加纯粹、更加本质力量的雏形！比萧家传承的版本……似乎……更加接近某种本源？！
这不可能！一个野小子，一个连能量都操控得如此拙劣的家伙，怎么可能使出……哪怕是残缺的、不成形的“剑破云霄”？偷学？扒尸？绝不可能掌握到这种触及核心意境的层次！
“你……”萧离第一次将目光从林默的手指移开，落到了那个瘫在血泊中、如同破布娃娃般抽搐的身影上。冰冷的眼眸中，杀意依旧凛冽如万载玄冰，但深处，却悄然滋生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的漩涡。这个他随手就能碾死的虫子身上，似乎缠绕着无法理解的迷雾。
就在这时——
呜——呜——呜——
远方，那如同巨兽垂死悲鸣的防空警报声，再次穿透粘稠的黑暗与死寂，隐隐传来！这一次，声音似乎更近了一些，带着一种更加急迫、更加苍凉的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