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法理司内灯火通明。萧延崇、陈允、牛壮等人围坐在长桌前，桌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卷宗和写满字迹的纸张，墙上还贴着一张张手绘的关系图和漕运路线图。陆墨尧推门而入，他苍白的脸色与屋内明亮的灯火形成鲜明对比，脚步虚浮却强撑着走到主位坐下。众人见他这副模样，脸上都露出担忧之色，却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询问。陆墨尧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沈楚乔带来的痛苦压下，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鹰。他拿起桌上漕运路线图，指尖重重划过几个关键节点，语气带着失落和无力，却又强装平静："这些地方都是宇文家商船频繁停靠的码头，也是走私货物最有可能的中转站。" 他的声音逐渐恢复冷静，仿佛刚才那个失魂落魄的人不是他。
“我们再把线索梳理一遍。” 陆墨尧强打起精神，声音沙哑得厉害，眼下一片乌青，“首先，李瀚之死与齐敏走私案有关联。李瀚作为漕运关键人物，死前接触过的货物清单里，丢失的珍贵药材中，有几味恰好出现在沈夫人当年的药方上。这绝不是巧合，背后定有人在操控，将药材走私与命案、旧案串联起来。” 他顿了顿，眼神不自觉地黯淡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其次，宇文家在漕运势力庞大，他们的商船频繁往来，且与‘泰山帮’往来密切。而‘泰山帮’又牵扯到前少卿王佐的失踪案，当年王佐负责的案件，很可能触碰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才导致他离奇消失或者说王佐本身就是这伙势力的一员，他们要杀人灭口？而王佐家乡他父亲那个假尸体是不是就是最好的印证？”
陈允推了推桌上沾着药粉的竹签，眉头紧锁：“我在李府外找到的沾毒竹签，经过查验，与黑市上流通的一种稀有毒药成分相符。这种毒药制作复杂，配方只有极少数人掌握。我查了过往记录，近三年来，只有三次交易记录，其中两次都与宇文家的商队活动时间高度重合。而且，这种毒药的原材料之一，正是齐敏走私案中丢失的药材。”
“还有那个青铜面具人！” 萧延崇突然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我多方打探，从漕运码头的一个老船工那里得知，宇文家的商队，曾多次在深夜与戴着青铜面具的人交易。那老船工说，交易时气氛诡异，所有人都蒙着面，只听到他们提及‘货物安全’‘王佐的秘密’之类的字眼。我猜测，这个青铜面具人，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人物。”
牛壮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满是疑惑：“可是，这和王佐又有什么关系呢？王佐失踪这么多年，真的还活着吗？如果活着，他又为何不露面，难道是被人囚禁了？”
陆墨尧沉思片刻，目光扫过众人：“我有种预感，王佐的失踪，绝不是偶然。他手里，或许掌握着足以颠覆某些势力的秘密。这些年，我们查案时总会遇到莫名的阻力，我怀疑就是有人在暗中阻挠，生怕王佐的秘密被揭开。从现在起，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继续追查漕运李瀚案件，从毒药的来源、宇文家商队的动向入手；另一路全力寻找王佐的下落，着重排查宇文家的产业、‘泰山帮’的据点，还有京都的各个隐秘角落。”
众人正商议间，陈允突然想起什么，翻找出一份卷宗：“我之前在整理旧案时，发现王佐失踪前，曾多次出入西市。西市鱼龙混杂，有不少黑市交易和地下情报网。说不定我们能在那里找到线索。”
陆墨尧眼睛一亮：“好，今晚就去西市。记住，我们乔装打扮，不要打草惊蛇。”
陆墨尧套上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腰间随意系着一根麻绳，脸上抹了把煤灰，倒像是个走街串巷的苦力。萧延崇则摇身一变，成了个油腔滑调的绸缎商人，身着绣着金线的锦袍，手里把玩着一枚翡翠扳指，时不时用帕子擦拭着并不存在的灰尘。陈允扮作账房先生，戴着圆框眼镜，肩上挎着个装算盘的布包，嘴里还念叨着账本上的数字。牛壮最是有趣，身披一件破旧的皮袄，腰上别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活脱脱一个菜市场卖肉的屠户。
“萧大人，您这副模样，往那儿一站，别人准以为您是来收保护费的恶霸！” 牛壮瞅着萧延崇那身华丽的行头，忍不住打趣道。
萧延崇挑了挑眉，甩了甩衣袖，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哼，这叫扮什么像什么！说不定待会儿还能靠这副行头，套出些有用的消息。倒是你，牛壮，别到时候见着好吃的走不动道，暴露了身份！”
“俺可不像您这么讲究，能办事就行！” 牛壮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陈允推了推眼镜，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了行了，你们俩就别斗嘴了。西市鱼龙混杂，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好了，在这里不要叫官称了，当心暴露，我们入乡随俗，多观察这里的人是什么样，尽量不要让别人起疑，觉得我们是异类” 陆墨尧柔声提醒道，他一路都不说话心情看起来非常沉重，可如今不得不拎起神来。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便顺着人流朝着西市走去。夜色愈发深沉，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咚 —— 咚 ——”，在寂静与喧闹交织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陆墨尧心中暗自警惕，握紧了藏在袖中的佩刀。
深夜的西市，犹如一头苏醒的巨兽，散发着令人迷乱的气息。街道两旁的店铺、摊位灯火摇曳，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醉酒后的胡言乱语交织在一起，首冲云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香料味，还有若隐若现的血腥气。赌坊里传出骰子撞击碗壁的清脆声响和人们的欢呼声、咒骂声；茶楼中，说书人拍着醒木，讲述着江湖奇闻，台下的看客们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暗巷里，鬼鬼祟祟的人影交头接耳，交易着见不得光的消息和货物。这里是消息的集散地，也是罪恶的温床，三教九流汇聚于此，任何秘密都能在这里找到销路，任何阴谋也都能在这里悄然滋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