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工地格外忙，为了赶在降温前封顶，石野和工友们天天加班到深夜。林清砚不放心，每天傍晚都提着保温桶去工地，给石野送点热汤热水。
工棚里依旧漏风，地上堆着钢筋和水泥袋，空气里混着汗味和铁锈味。工友们围坐在火塘边啃馒头，看见林清砚来，都笑着打招呼：“小林又来给石野送温暖啦？”
石野总是红着脸接过保温桶，拉着林清砚坐在自己铺位上，把最软的馒头塞给他。林清砚不着急走，有时帮着缝补工友磨破的工装，有时给大家唱段简单的戏文，工棚里的笑声总能多起来。
这天晚上，暴雨突至，工地上的临时脚手架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石野带着几个工友冒雨加固，回来时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却乐呵呵地举着个油纸包：“清砚，你看我捡着啥了？”
油纸包里是枚用红绳系着的铜戒指，边缘被磨得光滑，显然是被人丢弃的旧物，却被石野擦得锃亮。“刚才在泥里摸着的，看着还行。”他有点不好意思，把戒指往林清砚手里塞，“不值钱，你……你先戴着玩。”
林清砚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铜环，心里却暖得发烫。他想起戏文里的定情信物，不是玉佩就是金簪，哪有这样从泥里捡来的铜戒指？可他觉得，这戒指比任何珠宝都珍贵。
“我很喜欢。”他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大小竟刚刚好，“石野，这就算你给我的聘礼了？”
石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算……算！等我挣够钱，给你买个金的，不，买个钻石的！”
“不用。”林清砚笑着摇头，举起手上的铜戒指，在煤油灯下拉过石野的手，把戒指套在他的食指上——他的手指太粗，无名指戴不上，“这样就很好。你看，它在泥里待过，受过苦，就像我们一样，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石野看着两人手上的铜戒指，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这辈子没听过什么情话，却觉得林清砚的话比任何戏文都动听。
旁边的工友们看出了门道，都起哄：“石野，这戒指都戴上了，不得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
“就是啊，咱工地也没啥规矩，但该有的仪式得有！”
石野被起哄得更紧张，抓着林清砚的手，半天憋出一句：“清砚，我没啥本事，就会扛钢筋，挣的都是血汗钱。但我向你保证，以后挣的每一分钱都给你，好吃的都给你，啥重活累活都我干，绝不让你受委屈！”
他说得实在，没有半分花哨，却让听的人心里发酸。林清砚的眼泪掉了下来，笑着说：“我也向你保证，以后你的工装我来缝，你的饭我来做，你学认字我教你，你想听戏我唱给你听。不管你挣多挣少，我都跟着你，哪儿也不去。”
“好！说得好！”工友们鼓起掌来，巴掌拍得比工地上的打桩机还响。
伙房的大师傅不知啥时候来了，手里端着两碗热汤，往桌上一放：“啥也别说了，喝了这碗汤，就算礼成了！”
汤是用工地剩下的骨头炖的，油花浮在上面，香气扑鼻。石野端起碗，和林清砚的碗轻轻一碰，像喝交杯酒似的，一饮而尽。热汤滑过喉咙，暖得从胃里首冒热气。
雨还在下，工棚里却暖融融的。煤油灯的光映着两人手上的铜戒指，映着他们眼里的笑，也映着周围工友们真诚的脸。
石野看着林清砚，突然觉得，这漏风的工棚，这粗糙的馒头，这枚捡来的铜戒指，比任何华丽的殿堂、昂贵的钻戒都让人踏实。
他或许给不了林清砚戏台的荣光，给不了豪门的富贵，但他能给的，是这工棚里的温暖，是这誓约里的真心，是往后余生里，不离不弃的陪伴。
“以后，你就是我媳妇了。”石野握住林清砚的手，说得郑重其事，像在工地上签下最重要的合同。
“嗯。”林清砚笑着点头，眼里的光比煤油灯还亮，“你也是我当家的了。”
外面的风雨还在呼啸，工棚里的笑声却没停。火塘里的柴烧得噼啪响，映着墙上“安全生产”的标语，也映着两个紧紧相依的身影。
那枚捡来的铜戒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朴素的光，像个沉默的见证者，见证着这场没有仪式、没有宾客，却比任何婚礼都动人的誓约。
石野知道，从戴上这枚戒指开始，他就不再是孤身一人扛钢筋的糙汉，他有了牵挂，有了归宿，有了个愿意陪他在烟火气里，把日子过成戏文的人。
而林清砚看着手上的铜戒指，看着身边这个眼神真诚的人，突然明白，最好的誓约从不在华丽的词藻里，而在这粗茶淡饭的踏实里，在这风雨同舟的真心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