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外的暮色刚爬上铁栏杆,门板就被敲出闷响。里森的后背撞在双层床立柱上,帕野攥着他后颈的手猛地收紧,指腹碾过淤青的力道让喉间的呻吟卡在半途。水手的声音隔着铁皮门渗进来,餐盘碰撞声混着柴油味,把两人交叠的影子钉在锈迹斑斑的舱壁上。
“先生?晚餐……”叩门声突然顿住,里森听见水手嘟囔着“妈的臭情侣”,靴底蹭过走廊的声响里夹着钥匙串的哗啦。帕野的鼻尖还抵在他发旋,雪松香混着汗水味在局促的空间里发酵,后颈被咬住的地方突然传来刺痛——男人用虎牙碾过结痂的针孔,喉结滚动时,后槽牙咬碎了句“滚”。
里森的手还攥着对方工装背心里的弹匣,金属棱角硌得掌心发疼。走廊尽头传来水手的口哨声,帕野突然拽起他往床底钻,膝盖撞在铁架上的闷响被引擎轰鸣吞没。两人蜷缩在油污遍地的床底,里森看见男人眉骨的新伤在阴影里泛着湿意,血珠滴在他后腰绑着的勃朗宁上,和三年前在码头仓库,那人替他挡子弹时的血一个颜色。
餐盘被放在门口的哐当声惊得里森后颈一跳,帕野的掌心捂住他嘴,指腹蹭到下唇内侧的牙印。外面传来水手哼着跑调的老歌,脚步声渐渐远去的瞬间,男人突然咬住他耳垂,温热的呼吸混着橘子糖的甜:“饿死了。”里森感觉到腰间的弹匣被抽出,冰冷的枪身擦过后颈淤青,帕野用枪管挑开舱门缝隙时,铁锈屑掉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碎玻璃。
暮色透过舷窗照在餐盘上,两个冷馒头中间躺着片蔫巴的菜叶。里森被按在床沿啃馒头时,看见帕野用匕首挑开馒头芯,把藏在里面的纸条抖落在油污里。纸条上陈警官的字迹被海水泡得发皱:“南海暗哨己布,船头第三根桅杆——”话没写完就被帕野碾进齿间,馒头渣混着血沫从嘴角掉下来,滴在里森后颈未消的淤青上,烫得皮肤突突地跳。
里森推开舱门时,走廊的铁皮顶灯晃出昏黄的圈。他踩着女式胶鞋的后跟打滑,碎花裙摆扫过墙角的油污,露出大腿内侧重新绑好的勃朗宁——枪身贴着皮肤,还留着帕野掌心的温度。餐盘在手里晃荡,冷馒头磕着铝盘发出空洞的响,像极了暗格里那颗没拆的橘子糖。
帕野坐在床沿撕工装袖口的线,眉骨的新伤在灯光下泛着黑红。里森把餐盘递过去时,看见他掌心那个刻着“R”的伤口渗着血,染红了馒头 crust。男人咬下一大口馒头的动作粗鲁,喉结滚动时,后槽牙咬碎了藏在里面的纸条残渣——陈警官的字迹混着麦麸粘在嘴角,被他用舌尖舔进嘴里。
柴油味里飘着馒头的酸馊,里森小口啃着菜叶,余光瞥见帕野往他餐盘里推了片相对新鲜的白菜。工装背心袖口磨出的毛边扫过他后颈淤青,痒意混着引擎的震颤往上爬。他突然想起十岁那年,帕野在游乐园买的棉花糖,也是这样歪着头往他嘴里塞,糖丝粘在两人交叠的指尖,和此刻餐盘里的油污一个颜色。
“南海的鱼……”帕野突然用匕首敲了敲铝盘,刀尖指着舷窗外漆黑的海面,“比陈狗日的哨子腥。”里森看见他假牙缝里卡着馒头渣,花白假发套歪在一边,露出底下没刮干净的胡茬。后颈的旧伤突然发痒,他伸手去摸,指腹蹭到帕野今早嵌进去的防水芯片——皮肤下的硬块随着心跳轻轻震颤,像颗埋在肉里的子弹。
两人沉默地嚼着冷食,引擎的轰鸣填满狭小的空间。里森的胶鞋不小心踢到床底的勃朗宁,金属碰撞声让帕野猛地抬头,西目相对时,男人突然伸手擦掉他嘴角的菜汁,指尖在唇瓣上停留的三秒里,雪松香混着柴油味涌进鼻腔。窗外突然炸开道闪电,照亮帕野花白假发下的真头发——那几缕黑发里,缠着根和里森发梢同色的发丝。
南海的咸腥海风卷着正午阳光,把码头铁板晒得冒油。里森扯掉假睫毛时,胶水黏在指腹上,和帕野塞过来的酒店房卡撞出啪嗒响。男人佝偻着的背在跨出船舱瞬间挺首,花白假发被海风吹落,露出眉骨上结痂的伤——在热带阳光里泛着淡粉,像朵开错季节的花。
酒店大堂的空调冻得里森后颈淤青发紧,他攥着空钱包的手指在发抖,拉链滑到一半卡住,露出夹层里半张揉皱的全家福。帕野把旅行袋砸在前台时,金属碰撞声惊得服务生碰倒了薄荷糖罐。500万现金从旅行袋口溢出,沾着南海海盐的纸币上还留着柴油渍,像叠被海水泡过的情书。
“要海景房。”男人用匕首剔着牙,刀尖指着墙上的宣传画,珊瑚礁在灯光下泛着假惺惺的蓝。里森数着服务生点钞的声响,每一下都像子弹上膛。当第498张百元大钞落进抽屉时,他摸到帕野塞进自己裤兜的钥匙——齿纹间卡着粒码头的贝壳碎屑,和三年前对方替他挡刀时,嵌进伤口的沙砾一个质感。
海景房的落地窗框住整片浊蓝,里森把脸贴在玻璃上,看见楼下巡逻的警察腰带上晃着哨子。帕野扯开旅行袋里的暗格,勃朗宁滑出来时蹭过他后颈,金属冰凉混着男人掌心的烫。“年薪?”里森捏着张沾血的钞票,指腹碾过上面模糊的“R”字刻痕,那是昨晚在船舱用匕首划的。帕野正在往床头柜摆雪松香润唇膏,铝壳在阳光下发亮:“骗陈狗日的,这是码头走私的货款。”
空调出风口滴下的水珠落在里森后颈,他突然想起暗格里那支被踩碎的润唇膏。帕野把500万现金堆在茶几上,像座歪扭的盐山,纸币缝隙里掉出颗橘子糖——锡箔纸在热带阳光中发黏,和男人此刻勾着他后颈的手指一样,烫得皮肤突突地跳。窗外传来渡轮靠岸的汽笛,里森数着钞票边缘的血点,突然发现每一张上都印着个歪扭的太阳,和五年前他用蜡笔在卧室墙上画的那个,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