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的铁锈味混着劣质空气清新剂的甜腻,在狭小的双人间里发酵成黏腻的雾。里森扯掉假睫毛时,胶水黏下两根真睫毛,疼得他后颈的旧伤跟着抽跳。帕野正用匕首挑开他裙摆的线缝,刀锋擦过绑在大腿内侧的勃朗宁,金属碰撞声在柴油引擎的轰鸣里细若蚊蚋。
“把裙子换了。”男人扔过来件沾满机油的工装背心,领口磨得发毛,刚好能盖住里森后颈那片未消的淤青。里森弯腰解胶鞋鞋带时,看见帕野从假牙里抠出的防水芯片在床头柜上泛着幽蓝——那东西被嵌进他月牙疤附近的皮肤时,渗出的血珠染红了工装扣。窗外突然闪过巡船警察的探照灯,帕野猛地把他按在床底,掌心捂住他嘴的力道大得能碾碎后槽牙。
双层床的铁架晃得吱呀响,里森的额头撞在床板横梁上,听见甲板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帕野的鼻尖抵着他后颈伤疤,温热的呼吸混着南海特有的咸腥,喷在刚结痂的针孔上。他摸到男人藏在床垫下的弹匣,金属棱角硌着肋骨,和三年前在码头仓库替对方挡刀时的触感一模一样。探照灯光透过舷窗扫过床铺,在帕野花白假发上晃出惨白的光斑,里森突然发现那顶假发缝着根真头发——和他十岁时夹在全家福里的发丝颜色相同。
傍晚的海面泛起金红色,里森嚼着帕野从厨房偷来的冷馒头,看见男人用指甲刮掉眉骨上的鞋油。老年斑剥落的地方露出新鲜的伤口,结痂的血珠掉在工装背心上,晕开朵暗褐色的花。舷窗外传来水手的笑骂声,帕野突然拽过他手腕,用匕首在他掌心刻下歪扭的“P”——刀锋划过的疼让他后颈的淤青突突跳动,而男人掌心相同的位置,正渗着和他对称的血珠。
夜航灯在海面画出蜿蜒的光带,里森蜷缩在双层床下层,听见帕野在上铺辗转的声响。铁锈味里突然飘来股熟悉的雪松香,他摸向枕头下的勃朗宁,指腹蹭过枪膛缝隙——那里藏着半颗橘子糖,锡箔纸在黑暗中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男人昨天在暗格里撕开糖纸时,喉结滚动的声音。
下铺铁架在男人翻身时发出细碎的呻吟,里森刚咬住唇,后颈就被片温热覆住。帕野的鼻尖蹭过结痂的针孔,花白假发套滑落在枕头上,露出眉骨那道渗着血珠的新伤。他掌心托着里森后颈的动作轻得像捧着碎玻璃,指腹碾过淤青边缘时,对方闷哼声被柴油引擎的轰鸣揉碎。
“疼?”男人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拇指着月牙疤的弧度,那里还留着三天前被攥出的指印。里森感觉到他工装背心里的弹匣硌着自己后腰,金属冰凉的触感却被对方身体的热度煨得发烫。舷窗外的探照灯扫过船舱,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割出银白的线,帕野突然用鼻尖蹭他发旋,雪松香混着柴油味钻进鼻腔——那是用船舱清洁剂兑的,甜得发苦。
里森的手无意识攥住对方工装扣,指腹碾过绣着的“森”字金线。帕野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掌心滑到他后颈最肿的地方时,他疼得弓起背,却听见男人喉结滚动着咽下句“南海的礁石……”话没说完就被里森咬着衣领拽住,齿尖蹭过对方喉结暴起的青筋,尝到股咸腥的海水味。
上铺掉落的假发套盖住两人交叠的手,里森摸到帕野掌心那个刚刻的“R”字伤口,血珠渗出来染红了自己掌纹。男人突然把他按进枕头,指腹揉着后颈淤青的动作依旧轻柔,却在他小声呼痛时,用膝盖抵住了他绑着勃朗宁的大腿。舷窗玻璃上凝着的水珠滑下来,在黑暗中画出歪扭的线,像极了五年前里森用蜡笔在墙上画的太阳。
柴油味里突然浮起橘子糖的甜,里森感觉到帕野从裤兜摸出颗糖,锡箔纸撕开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糖块被塞进他嘴里的瞬间,男人的鼻尖蹭过他后颈伤疤,温热的呼吸抖得碎发发痒:“小时候你哭……就吃这个。”里森咬着糖块的牙突然发颤,后颈被揉着的地方泛起麻意,混着舷窗外海浪拍打船身的声响,把那句没出口的“我没哭”泡得发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