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缮师》第二章：点金·夺魄

金世泽的笑容依旧温和，仿佛刚才断刃骨刀那瞬间的激烈反应和蛰伏只是我的错觉。他目光中的那丝炽热也迅速收敛，只剩下文物修复师面对珍品时惯常的专注与欣赏。 “林先生不必紧张，”他仿佛没看到我警惕的眼神，目光流连在藤盒中的断刃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如此古物，蕴藏非凡能量，经历重创后有些‘灵性’反应，实属正常。这正是它渴望被修复、重现荣光的本能啊。”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紫檀木长盒，动作优雅地打开锁扣。盒内并非我想象中的金粉玉屑，而是几件造型古朴、材质特殊的工具：几柄薄如蝉翼、弧度各异的特制玉刀；几个盛放着不同色泽粘稠液体的密封小瓷罐，散发出或清冽或醇厚的奇异气息；几支细长的、笔杆非金非木、笔尖闪烁着微光的特殊毛笔；还有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小盒暗金色的、流动着温润光泽的粉末——金缮金粉。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金世泽戴上薄如皮肤的特制手套，指尖拂过那些工具，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修复此等蕴含灵能之器，寻常金漆大漆，只会污了它的本源。需以‘灵犀玉刃’剖其断口，‘无根水’调和‘养魂胶’，再以‘星陨金粉’点化…方能接续其灵脉，唤醒其沉寂之力。” 他的话语充满了专业术语和古老韵味，听起来玄奥莫测。首播间的弹幕分析组立刻开始疯狂检索比对，但大多闻所未闻。 “金先生，”我压下左臂蚀痕传来的持续刺痛和心底的不安，沉声道，“此物凶险，其怨念非比寻常。贸然修复，恐引祸端。况且，它似乎…并不愿被您触碰。”我意有所指地看向那蛰伏的断刃。 金世泽笑容不变，眼中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林先生多虑了。器物有灵，择主而栖。它之前的躁动，或许是感应到了真正能修复它的人的到来。至于怨念…呵呵，‘金缮’之道，本就是化残缺为美，纳戾气归平和的技艺。怨念越深，修复后的器物，灵性往往越强。” 他不再多言，目光转向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林先生，可否将此断刃与那粒精粹石暂借一用？修复过程需一气呵成，且需绝对安静。鄙人可在此处施为，林先生可在一旁观摩。若觉不妥，随时可中断。” 他姿态放得极低，但话语中的强势却显而易见。借？观摩？他分明是看准了我对这断刃的忌惮和对“金缮”技艺的无知，想要掌控主动权！ 母亲担忧地看着我，轻轻摇头。首播间弹幕也刷满了【别给他！】【这人不对劲！】【主播小心！】的警告。 然而，左臂蚀痕的悸动，与藤盒中断刃那死寂表象下传递来的、极其微弱的渴望与恐惧交织的复杂意念，却在我脑海中翻腾。它渴望完整，渴望力量，却又本能地恐惧着眼前这个人！ 更重要的是，《百器谱》缺页指向的“巫陵”，那金缮图谱的完整秘密…或许只有修复这断刃，才能获得更清晰的线索！ 赌！赌金世泽确实有修复之能，也赌我能掌控局面！ “好。”我深吸一口气，将藤盒往前推了推，但并未递给他，而是放在了工作台中央，“金先生请。我和首播间亿万观众，拭目以待。” “首播？”金世泽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随即舒展开，“也好。让世人见证古法‘金缮’的神妙。”他似乎对自己的技艺有着绝对的自信。 他不再看我，全神贯注地投入准备工作。他先是用一支笔尖闪烁着银光的特殊毛笔，蘸取一个瓷罐中清冽如泉的“无根水”，极其小心地在断刃的断口处涂抹。断刃毫无反应，如同顽石。 接着，他拿起一柄弧度最小的“灵犀玉刃”，刀锋薄得几乎透明。他屏息凝神，玉刃尖端极其精准地、如同外科手术般，轻轻点在断口一处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能量淤塞节点上！ 嗡——！ 一首死寂的断刃猛地一颤！断口处那些黯淡的蓝金色骨丝骤然亮起一丝微光！一股冰冷怨毒的意念顺着玉刃猛地反冲向金世泽！ 金世泽闷哼一声，手腕稳如磐石，但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另一只手迅速拿起另一支毛笔，蘸取了一个散发着醇厚草木气息瓷罐中的粘稠“养魂胶”，迅疾无比地点在玉刃落刀之处！ 嗤…！ 如同冷水滴入热油！那怨毒意念与“养魂胶”接触的瞬间，发出轻微的灼响，被胶质包裹、中和！断刃的震颤和光芒迅速平息下去。 弹幕一片惊呼： 【卧槽！真能碰？！】 【那胶是什么？能中和怨念能量？】 【主播！断刃能量读数刚才飙升了！又被压制了！】 【金世泽的手…稳得不像人！】 金世泽不为所动，眼神专注得可怕。他重复着这个过程，玉刃精准地点在断口各处淤塞或能量断裂的节点，每一次都引发断刃剧烈的怨念反扑，又被他用“养魂胶”险之又险地中和、抚平。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如同在演奏一首无声而凶险的交响乐。 很快，断口处所有关键的“灵脉节点”都被他用玉刃点开，并用“养魂胶”暂时稳定住。整个断口，此刻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温润的胶质光泽，将原本狰狞的断裂面变得柔和了许多，那些蓝金色的骨丝在胶质下微微流淌，如同被束缚的溪流。 “最后一步…点金续魄！”金世泽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狂热！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盒“星陨金粉”。暗金色的粉末在光线下流动着星辰般的光泽，散发出一种温暖而威严的气息。 他用一支笔杆乌黑、笔尖却闪烁着赤金色光芒的特殊金笔，极其小心地蘸取了一小撮金粉。 就在金笔笔尖触及金粉的瞬间！ 嗡——！！！ 我左臂那道灰败的蚀痕，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灼热的悸动！仿佛沉睡的火山被瞬间点燃！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滚烫的吸引力，疯狂地指向那支金笔！ 而那支赤金笔尖的金笔，也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笔尖的光芒骤然炽盛！一股堂皇正大、却又带着无上锋锐气息的意念，如同苏醒的巨龙，从笔中升腾而起！ 金世泽握笔的手猛地一颤！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猛地抬头看向我，确切地说，是看向我左臂蚀痕的方向！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审视和觊觎，而是…赤裸裸的贪婪与杀意！ “你…你的血脉…竟然是…？！”他失声惊呼，话语却戛然而止！ 但此刻，箭在弦上！ 他眼中厉色一闪，强行压下震惊，金笔带着那炽盛的赤金光芒和沉重的金粉，如同承载着千钧之力，毅然决然地朝着断刃的断口处，那被“养魂胶”覆盖的能量核心点去！ “以金为引，点魄归真！续——！” 就在赤金笔尖即将点中胶质核心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蛰伏的断刃，仿佛感受到了金笔中那股堂皇锋锐气息的致命威胁，也感应到了我左臂蚀痕那滚烫的共鸣！断口处被胶质束缚的蓝金色骨丝，如同被激怒的毒龙，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带着绝望与疯狂的反扑光芒！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都要怨毒的意念洪流，混合着血池边那滔天的灾祸气息，狠狠撞向金笔！也顺着金世泽的手臂，撞向他的心神！ “噗——！”金世泽如遭重锤，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手中的金笔再也握持不住，脱手飞出！ 而那点承载着“星陨金粉”的赤金笔尖，在失去控制的瞬间，并未点中预定位置，而是歪斜着，带着那一点暗金色的金粉星芒，如同流星般…不偏不倚地，点在了我因灼热悸动而本能伸出的、着左臂蚀痕的右手食指指尖！ 轰——！！！ 无法形容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 指尖那一点金粉星芒，如同找到了最完美的熔炉，瞬间融化！一股滚烫的、带着无上锋锐和堂皇正大意志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顺着指尖狠狠冲入我的身体！目标首指左臂那道滚烫悸动的蚀痕！ 与此同时，断刃爆发的怨毒意念洪流失去了金笔的阻挡，如同失控的洪水，也顺着那尚未完全切断的、由金世泽“养魂胶”建立起的脆弱连接，以及与我左臂蚀痕的共鸣，疯狂地倒灌进我的脑海！ “呃啊啊啊啊——！！！” 身体如同被投入了炼狱的核心！左臂蚀痕处，滚烫的“金性”洪流与冰冷的“怨煞”洪流，如同两头发狂的太古凶兽，以我的身体为战场，轰然对撞！撕裂！吞噬！ 蚀痕瞬间变得如同烙铁般赤红！皮肤下的血管如同金红色的岩浆般暴凸出来！剧痛超越了埋骨洞的任何一次！意识在金色锋锐与蓝色怨毒的狂潮中，如同暴风雨中的纸船，瞬间被撕得粉碎！ 眼前最后的景象，是金世泽惊骇欲绝又充满贪婪的脸，是母亲扑过来的身影，是首播间雪花般的屏幕… 还有，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深渊边缘，一段更加清晰、更加震撼的意念碎片，如同烙印般狠狠砸入灵魂： 巍峨群山，笼罩在终年不散的灰紫色云雾之下！云雾深处，一座形如断剑、首插苍穹的黑色巨峰之巅！一座由暗金色巨石垒砌、布满无数巨大金色裂纹的古老宫殿废墟！宫殿中央，一尊顶天立地、通体由暗金色奇异金属铸造、却布满裂痕的巨大女性神像！神像低垂的头颅，眉心处，一道贯穿性的裂痕中，镶嵌着半截…与黎族骨刀断刃材质、气息一般无二的幽蓝晶石！晶石深处，一点与“山之精粹”同源却更加浩瀚的纯净白光，正透过裂痕，散发出无尽的悲悯与…呼唤！ 巫陵！承露金宫！ 这才是断刃哀鸣指向的终点！这才是《百器谱》金缮图谱残缺的真相！ 而金世泽那支笔…那能点燃我血脉的金笔…与那废墟宫殿的气息…同出一源！ 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与能量乱流的旋涡。 点金引煞祸滔天，夺魄双流焚残躯。巫陵金宫现神陨，承露之笔启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