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髓洞。 并非天然洞穴,而是清虚峰某处地脉极寒节点,被前代宗门大能以通天手段凿穿、固化、层层开辟而成,作为培育极寒灵药、冰封重宝、以及……惩处重犯的禁地。 深入山腹,越往下行,寒气越重,那是足以冻结灵力、冻结魂魄的寒髓阴风。
底三层。 这里是光芒绝迹的地方。只有洞壁上万年不化的玄冰散发出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幽蓝光芒,勉强勾勒出怪石嶙峋、冻结扭曲的轮廓。空气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渣,刺得肺腑生疼。冰冷的寒气如同无数钢针,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一寸皮肤、渗透进骨髓深处。灵力在此几乎无法运转,只会被寒气迅速冻结,反而引来更深的寒意侵蚀。
一间狭小的、由整块巨大玄冰凿出的囚室。 没有门,只有一道流淌着墨蓝色水波光华的冰玉栅栏,隔绝着外面更深沉的黑暗和呼啸的寒髓阴风。 这里就是凌九霄新的“居所”。
他被粗暴地拖进来,扔在冰冷的、如同巨大冰块雕成的“床”上。杂役少女仿佛一刻也不愿多待,设置了一个简单的触发禁制在冰玉栅栏上,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脚步声迅速被冰冷的黑暗吞噬。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冰狱深处,不知多远地方的寒髓阴风穿过曲折的甬道,发出如同万千亡魂低语、冻结魂魄的呼啸呜咽。
冷! 从外到内!从灵魂深处透出的冷! 身体表面的冰霜在缓缓融化,与伤口渗出的血污混在一起,很快又被冻成新的血色冰壳,层层叠叠覆盖在身上,如同冰冷的裹尸布。寒髓洞特有的、带着某种奇异腐蚀性的寒气疯狂地侵蚀着他本就破碎不堪的经脉,一点点剥离着他微弱到极点的生机。
凌九霄躺在冰床上,一动不动。身体因内部持续的剧痛而时不时无意识地抽搐。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伤口和冰壳,带来撕裂的痛楚,但这痛楚在麻木的冰冷中反而显得不那么真切。 灰紫色的混沌气流在丹田最深处艰难地盘旋,核心那点冰蓝色的寒星缓慢地闪烁着。它像一头饥饿受伤的野兽,小心翼翼地吞吐着、捕捉着从毛孔、伤口处渗透进来的、一丝丝寒髓洞精纯的冰寒本源之气。每一次吞吐,都带起身体内部更猛烈的冰痛和那腐蚀性寒气对血肉的灼烧感,但也将极其微量的、精纯得无法形容的寒髓本源提取出来,艰难地融入自身。
痛苦依旧,但恢复亦是真实。 如同在饮鸩止渴。 他将心神沉入到极限,不去管肉身的痛苦,全力引导着这缕仅存的、带着冰冷特性的混沌气流艰难运转,修复着最核心的几处经脉裂痕。 心口那枚紫色道果烙印沉寂着,在感受到这方空间极度冰寒、似乎连意识都能冻结的环境后,只是本能地维持着灵魂核心的最基本稳固,不再有额外的反应。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多久。 呼……沙沙…… 一阵极细微的、仿佛某种小兽或昆虫在冰面上爬行的声音,极其突兀地打破了冰狱底层的死寂! 声音来自冰玉栅栏之外,那片深沉的甬道黑暗中。
凌九霄猛地睁开眼!混沌气流瞬间收敛到极致,如同蛰伏的毒蛇!冰冷的目光穿透栅栏,刺入那片墨汁般的黑暗。 在这里,任何异常的声响都可能致命! 沙沙…… 声音更清晰了一些。不是野兽,更像是……某种布料在摩擦冰面? 一个极其小巧、不过拳头大小的白色身影,在甬道尽头的微弱幽蓝光芒映照下,如同冰雪雕成的小兽,艰难地从黑暗深处一步步拖拽着什么东西,朝着冰狱囚室的栅栏爬了过来!
它一身银白绒毛因沾染了寒气而有些黯淡,小巧的鼻头上还挂着冰粒,正是那只在荒废药园棚屋中、曾经以一节珍贵青木藤根髓与凌九霄交换了被点化的灰线草菇的……鹿角小白兔! 此刻,它口中吃力地叼着一小捆被冰霜覆盖的……干枯草药?像是刚从某些阴寒角落刨出来。小东西拖得很吃力,一路在冰面上留下浅浅的拖痕。那双紫色宝石般的大眼睛此刻充满了焦急和不屈,头上那对碧玉鹿角散发着淡淡的绿光,似乎在抵挡着寒髓洞恐怖的寒气侵蚀。
小白兔终于爬到了冰玉栅栏前。 “咿……咿呀!”它抬起小脑袋,看到栅栏内冰床上浑身血色冰壳、气息微弱得吓人的凌九霄,大眼睛里瞬间盈满了水汽,带着哭腔似的声音呜咽起来。它焦急地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扒拉着栅栏底部的一道缝隙,试图把那捆被冰霜冻得硬邦邦的干草塞进来。然而缝隙太小,草捆太大。
凌九霄冰冷的目光在看到小白兔的瞬间,微微一顿。药园那短暂的交易和它身上纯粹的草木灵气是他重生后记忆中为数不多带着点“温暖”的画面。 ‘它怎么找来的?寒髓洞……它竟然能闯到这里?’一个念头划过。 小白兔似乎更急了,小爪子扒拉得更快。它甚至不惜将小脑袋用力往缝隙里挤,想把自己和那捆草药一起塞进来。 咔! 一个不留神,它碧玉色的鹿角尖端狠狠撞在了坚硬的冰玉栅栏上!鹿角瞬间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绿色的汁液和冰蓝色的寒气顺着裂隙蔓延出来!
“吱——!”小白兔发出一声痛苦的、如同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后弹开,小爪子捂着开裂的鹿角,大眼睛里瞬间涌出大颗大颗的冰晶泪珠!
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和刺耳的尖鸣,如同一道闪电! 嗡——!!! 凌九霄囚牢对面不远、另一间幽暗冰狱囚室的深处,黑暗中…… 一双充满了暴虐、死寂、疯狂与无尽饥饿的…… 猩红色兽瞳…… 骤然亮起!猛然转向了声音的来源方向!死死锁定了冰玉栅栏外那只捂角哭泣的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