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暖黄色的射灯在面料上流淌成河，罗曼将改良后的星辰刺绣面料轻轻铺开时，指尖还留着金线的余温。
“苏小姐，” 他喉结动了动，三年前那个在巴黎左岸咖啡馆里用吸管在杯壁画草图的少女，此刻正垂眸盯着他新加入的温度感应纤维，“我在裙撑里加了这个——当体温升到三十七度，暗纹会变成荧光。”
苏晚的指尖抚过星芒刺绣，金线在她指腹压出浅痕。
后台传来模特试妆的细语，她却听见三年前厉若雪在设计部拍桌子的声音：“这种没市场的东西也敢交上来？” 当时她递上去的原稿右下角，正画着同样的星芒暗纹。
“走秀时让若雪穿在第二排。” 她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下蝶翼般的阴影，“第二排的聚光灯最亮，温度升得最快。”
罗曼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见过太多设计师在报复时红着眼，可苏晚的眼尾却平静得像巴黎清晨的塞纳河，只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是他教她改了十七遍刺绣针法时，她捏断第三根绣针的手。
“明白。” 他将面料卷好时，金线在掌心勒出红印，就像当年苏晚被厉家佣人推搡后，腕间那道紫痕。
T台灯光骤然暗下时，苏晚的耳麦里传来导播的倒数：“三、二、一——”
厉若雪踩着十厘米的水晶鞋登场时，裙裾扫过T台的声音比任何背景音乐都响亮。
她化着冷调烟熏妆，下巴抬得与地面呈三十度——这是她跟时尚杂志学的“高定设计师”标准姿态。
可当第一束射灯落在她腰际时，苏晚对着音响师耳语：“温度调到三十八度。”
音响师的手在操控台上顿了顿。
他见过太多设计师临场改参数，却第一次见有人笑得如此温柔，说出的话却像淬了冰：“调吧，出了事我担着。”
下一秒，厉若雪的裙摆突然炸开刺目的荧光。
“LJS” 三个字母在星空蓝的缎面上忽明忽暗，像一把烧红的铁尺，当众烙在她精心维持的“天才设计师”面具上。
“那是厉景深名字的缩写！” 第一排的时尚主编猛地站起来，相机快门声连成密雨。
厉若雪的高跟鞋在T台停住，脖颈以不自然的角度向后扭——她看见自己裙摆上的光，像无数根银针扎进瞳孔。
耳麦里传来导播的催促：“继续走！” 可她的膝盖在发抖，镶满碎钻的手袋“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里面掉出半盒抗焦虑药，在聚光灯下滚成白亮的珠子。
后台的苏晚望着监控屏，喉间溢出极轻的笑声。
她早让人查过厉若雪的体检报告——这个从小被厉母喂着补药长大的继妹，基础体温比常人高零点五度。
三十八度的射灯，正好是她体温的催化剂。
“苏小姐！” 场务突然撞开后台门，“厉总上台了！”
苏晚抬头时，监控屏里多了道藏青色的身影。
厉景深的西装内衬正泛着与厉若雪裙摆相同的荧光，暗纹在走动间流转，竟与她三年前设计的婚庆系列原稿分毫不差。
他站在厉若雪身侧时，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声音却清晰得像敲在玉盘上的冰块：“这是苏晚为我设计的婚庆系列。”
台下炸开更大的惊呼。
有记者举着话筒喊道：“厉总，这是否意味着厉若雪小姐的高定系列涉嫌侵权？”
厉若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后退，却撞在厉景深的西装袖扣上——那枚袖扣是她上个月亲手挑的，说是“厉家主母该有的体面”。
可此刻，那冷硬的金属抵着她后背，像块烧红的炭。
苏晚摸着耳麦轻笑。
她早让人把厉若雪礼服的拉链改成了反锁设计——那是她在巴黎学的老手艺，外表看不出分毫，却要从内侧才能打开。
此刻厉若雪应该己经试过了：她拽着后颈的拉链头，指尖都磨红了，可那金属齿就是纹丝不动。
后台的幕布被风掀起一角，月光透进来，在苏晚的裙摆上洒了层银粉。
她提起缀满星芒的裙摆，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节奏。
监控屏里，厉若雪正慌乱地扯着拉链，碎钻从裙角簌簌掉落，就像三年前她撕碎苏晚设计稿时，漫天飞舞的碎纸片。
“苏小姐——” 罗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被T台的嘈杂声淹没。
苏晚望着监控里厉若雪泛红的眼尾，嘴角扬起极淡的弧度。
她知道，当自己踩着这双为今天特意设计的高跟鞋走上T台时，厉若雪会听见比任何聚光灯都刺耳的声响——那是属于Luna的高定王朝，正是拉开帷幕的声音。
T台的聚光灯随着苏晚的脚步流淌。
她提着缀满星芒的裙摆，每一步都像踩在厉若雪紧绷的神经上。
高跟鞋叩击地面的脆响里，她听见三年前厉若雪撕碎她设计稿时的狞笑：“这种垃圾也配署Luna的名字？”此刻，那团被揉成纸团的原稿正躺在厉若雪的裙摆里，以荧光暗纹的方式，在全球镜头前撕开谎言。
厉若雪的指甲早把后颈的拉链头抠出了凹痕。
她能听见台下记者的追问像钢针般扎进耳膜，能看见前排时尚主编举着放大镜对准她的裙角——那些本该属于她的镁光灯，此刻全成了灼烧皮肤的火焰。
当苏晚的身影笼罩下来时，她猛地抬头，却撞进对方眼底的寒潭：“姐姐来救我？”尾音发颤，连“姐姐”二字都咬得七零八落。
“妹妹的‘未婚妻’造型真美。”苏晚的指尖抚过她肩线，看似亲昵的动作里藏着刀锋，“不过——”话音未落，她轻轻一扯裙摆内衬。
月白色缎面突然翻涌如浪，“SW2019”西个烫金小字在聚光灯下崭露，与T台后方突然亮起的大屏幕严丝合缝——三年前苏晚在巴黎设计的原始手稿正投映其上，连星芒暗纹的走向都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厉若雪踉跄后退，却撞在T台边缘的装饰柱上。
她盯着大屏幕上的设计日期，2019年3月17日，正是她把苏晚的设计稿塞进碎纸机的第二天。
“你、你找人伪造的！”她抓起手袋砸向屏幕，却在触到苏晚衣角时顿住——那枚被她塞给厉母当“主母信物”的翡翠胸针，此刻正别在苏晚锁骨下方，在暗纹里泛着冷光。
“伪造？”一道带着巴黎腔的中文从后台炸开。
罗曼攥着平板冲上台，额角还沾着发胶的碎末。
他把平板举到厉若雪面前，三年前苏晚在左岸咖啡馆画草图的监控录像正循环播放：少女的笔尖在速写本上游走，星芒暗纹从咖啡渍边缘生长，最终落定成“SW2019”的落款。
“苏小姐的环保面料专利在2019年4月12日注册，”他的声音因激动发颤，“而厉小姐的‘原创’系列，提交时间是4月15日。”
T台突然陷入死寂。
厉若雪的瞳孔剧烈收缩，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厉氏设计部，苏晚捧着一杯温牛奶站在她身后，说“若雪的设计越来越有灵气”。
原来那时她就把专利号缝进了内衬，像猎人给陷阱盖上最后一层草叶。
“所以这不是抄袭。”厉景深的声音从苏晚身侧传来。
他不知何时扣住了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纱渗进皮肤。
苏晚抬头，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前世她在病床上最后一次见到的目光，此刻带着重生的灼烈，“这是盗窃。”他指尖划过她锁骨处的暗纹，那里藏着与厉若雪裙摆相同的“LJS”缩写，却比她的更细、更密，“不过苏小姐这件礼服的版权......”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我要用厉氏集团的股票来买。”
后台监控屏突然亮起红光。
苏晚顺着厉景深的目光望去，赵秘书正把最后一箱星辰刺绣面料搬上黑色商务车，车载屏上的目的地坐标明晃晃写着“厉氏总部”。
她这才想起，今早厉景深替她系丝巾时，指腹在她手腕内侧按了三下——那是他们新婚夜约定的“计划启动”暗号。
“厉总这是要......”时尚主编的提问被厉若雪的尖叫截断。
她终于扯断了拉链头，却发现内衬里还缝着苏晚亲手绣的一行小字：“抄袭者的礼物，要加倍奉还。”碎钻从她发间簌簌掉落，像极了三年前苏晚跪在碎纸机前捡设计稿时，眼里落的星。
苏晚轻轻抽回被厉景深攥得发烫的手。
她望着台下举着摄像机的记者，望着大屏幕上自己的设计稿，突然摸向无名指——那里还戴着三年前厉景深塞给她的素圈婚戒，内侧刻着“SW&LJS”的缩写。
今晚回家后，她要把那幅藏在书房暗格里的婚戒纹样设计图找出来。
厉氏明天的董事会，该有枚新的戒指，来见证某些东西的重生。
T台的追光灯重新亮起时，苏晚听见厉景深在她耳边低语：“明天的董事会，我要让所有人看看，厉家少夫人的设计，该戴在谁的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