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留下的诀别信。
墨迹清瘦,一如其人。
风晴雪提着药篮从药庐转出,见他望着天际那道微红出神,轻声问:“屠苏终究还是走了?”
“是出征,不是走。”李明羽将信纸折成方寸,纳入袖中,“昨夜他来辞行,说焚寂煞气与地脉残魔相冲,再留下去怕伤及无辜。”他抬眼望向祭坛方向,那里的地脉裂缝虽被天河之水镇住,隐约仍有魔气蒸腾,“我问他,剑宿命,人定命,难道要向煞气低头?”
“他定是说要去寻解药。”风晴雪轻叹,指尖拂过药篮里的镇气丹,“这孩子,总把自己当刀架上的肉,以为离得远些,旁人就安全了。”
话音未落,长廊尽头己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百里屠苏一身玄色劲装,焚寂剑在晨雾中泛着暗紫流光,剑柄处嵌着的玉玺碎片却透着温润玉泽——那是昨夜李明羽亲手嵌入的,以人皇气运温养过的灵片,能暂稳心脉。
“殿下。”他拱手时,袖口露出半截绷带,那是前日镇压地脉余震时,被煞气反噬所伤,“时辰到了。”
李明羽上前,将一枚锦囊塞进他掌心:“传信符以心头血绘成,捏碎时我自会感知。玉玺碎片虽不能根除煞气,却能在你灵台失守时唤回三分清明。”他指尖划过屠苏腕间的咒印,“记住,你不是去寻死,是去求活——为你自己,也为我们等你回来的人。”
屠苏指尖微颤,终是握紧锦囊:“我明白。”
风晴雪递过白玉药瓶:“镇气丹每日辰时、申时各服一粒,可压魔气躁动。若遇煞气暴走,可取瓶底那枚幽都符纸,能暂锁灵脉半个时辰。”
屠苏接过药瓶,刚要道谢,却见芙蕖抱着布包从石阶跑下,素裙沾了草露,发间还别着朵晨开的蓝铃花。“这个……”她将布包递得飞快,像是怕被拒绝,“是用青麦粉掺了蜜枣做的干粮,还有天墉城的金疮药,比坞里的好用……”
屠苏低头看着布包上绣的剑穗纹样,那是芙蕖昨夜在灯下赶制的,针脚细密,看得出颇为用心。他接过布包系在腰间,声音比往常柔和几分:“多谢。”
芙蕖脸颊微红,忙别过脸去:“你……你要早些回来,地脉裂缝还等着你来帮忙封印呢。”
不远处,李瑶光倚着廊柱,见屠苏望向自己,便扬了扬手中的酒葫芦:“等你回来,我这坛藏了三年的梨花白,分你半坛。”
屠苏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最后落回李明羽身上。两人相视无言,却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未尽之意——那是无需言说的信任,是约定归期的默契。
“我走了。”屠苏转身时,焚寂剑发出一声轻鸣,似在与这片土地作别。
晨曦中,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玄色劲装融入山林晨雾,唯有剑柄上的玉玺碎片偶尔闪过微光,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芙蕖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山道拐角,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真的能找到解药吗?”
“他会的。”李明羽望着远山,声音沉稳如磐,“因为他的剑,从来都为守护而挥;他的心,从未向命运低过头。”
风拂过祭坛方向,天河之水在裂缝中轻轻荡漾,映出漫天朝霞。那道远去的背影,仿佛化作一柄蓄势待发的剑,正朝着未知的迷雾,劈开一条归来的路。
而在无人察觉的高空,一只灵鸽振翅而起,鸽足系着的密信上,盖着天墉城特有的云纹印记,正朝着东南方向疾驰——
那是陵越临行前嘱托的,若屠苏离坞,便即刻传信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