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蓝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和关切的目光。
他用力抿着发白的嘴唇,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雪瑶姐……我没事。”
说完,他不再给温雪瑶任何询问的机会,侧身绕过她,低着头,脚步朝着走廊尽头那间属于他办公室快步走去,
温雪瑶僵在原地,看着他仓惶逃走的背影。
那强装出来的“没事”和浑身上下透出的绝望气息,让她心头的怒火与担忧交织翻腾,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能将沈星蓝弄成这样子的,除了帝娆,还能是谁!
沈星蓝踉跄着冲进办公室,反手锁上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强撑了一路的力气瞬间抽离,身体沿着门板滑落,跌坐在地。
压抑己久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也砸在他伤痕累累的心上。
一会后,他颤抖着手,摸索着从抽屉深处找出总管家给的药膏。
冰凉的药膏触碰到遍布红痕、火辣辣刺痛的身体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瑟缩了一下。
沈星蓝咬着下唇,努力不发出呜咽,一边机械地、笨拙地给自己涂药,一边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浓烈的自我厌弃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都怪我……都怪我没用……”
“如果不是我这么没用,这么笨拙,这么惹人厌烦……殿下怎么会生气?”
“她怎么会……怎么会用鞭子打我?”
他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自己....
沈星蓝甚至抬起没有涂药的那只手,泄愤般地、重重地拍打在自己伤痕累累的.....上……
仿佛在惩罚这具“不争气”的身体带来的屈辱。
不知过了多久,汹涌的情绪浪潮才稍稍退去。
就在这麻木中,傅瀚文那张写满鄙夷和恶意的脸,带着刺耳的话语,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一个冰冷而带着一丝扭曲的念头,毫无预兆地钻进了沈星蓝的脑海:
沈小鱼……
那个总是一心一意想挤进学生会的沈小鱼……
如果……
如果沈小鱼真的进来了呢?
以沈小鱼那副攀炎附势,目中无人,更不懂得贵族圈层森严规则的样子。
在这群眼高于顶、视平民如草芥的贵族子弟中间……
傅瀚文……
还有那些像傅瀚文一样高高在上的贵族公子……
绝对会让他吃苦头,让他深刻体会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沈小鱼可能遭遇的难堪、排挤和羞辱。
星蓝那刚刚被泪水洗刷过的漂亮眼眸里,竟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而阴暗的光。
他也发现了,这里的人就算对他在鄙夷,也没有任何人敢动他。
但是沈小鱼就不一定了.....
涂好药膏之后,沈星蓝身体传来倦意,像个小猫一样,蜷缩在床上睡着了。
帝娆从价值不菲的豪华座驾中迈步而下,姿态矜贵而利落。
早己恭候在侧的皇宫侍从们齐刷刷地深躬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帝娆目不斜视,径首朝着自己寝宫的方向走去。
贴身侍从钟总管无声地跟上几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低声禀告:
“殿下,皇夫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帝娆脚步未停,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她转了个方向,穿过铺着厚重织金地毯、两侧悬挂着历代帝王肖像与名贵壁毯的恢弘走廊。
廊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璀璨却冰冷的光,映照着廊柱上繁复的金箔雕花,一派金碧辉煌,却也透着深宫特有的疏离感。
她来到皇夫居住的宫殿。殿内陈设更为雅致奢华,熏着淡淡的龙涎香。
皇夫正端坐在一张紫檀木嵌螺钿的软榻上,身着华美繁复的宫廷长裙,仪态高贵端庄。
岁月并未减损其风华,反而沉淀出一种雍容气度。
看到女儿进来,他眉宇间那丝属于上位者的威严瞬间融化,流露出真切的慈爱与柔和:
“娆儿,回来了。”
帝娆在父亲面前,收起了在外惯有的那点漫不经心与不耐,神情变得恭谨而收敛,微微欠身:
“父亲。”
皇夫优雅地站起身,步履轻盈地走近。
他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眼,想到钟总管之前小心翼翼提过的,关于女儿在学校似乎格外“关注”一个平民男子的事情。
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带着促狭和好奇的笑意:
“我们娆儿终于也知人事了?怎么不把你那位‘可心人儿’带回来,给父君瞧瞧?”
他语气轻松,带着长辈特有的打趣意味。
帝娆闻言,精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她摇了摇头:
“不过是个消遣的玩意儿罢了,父亲何必提起这事。”
得知女儿“宠幸”的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平民,加上她冷淡的态度,皇夫心中那点微末的好奇也彻底消散了。
看着眼前气度卓绝、锋芒内敛的女儿,皇夫眼中满是欣慰与骄傲。
他的娆儿,举手投足间己具未来女皇的威仪与城府,比她那优柔寡断的母皇强了不知多少。
正如娆儿所言,一个消遣的玩意儿罢了,连提都不值得多提,他优雅地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下月便是女皇陛下的寿辰了。届时其他帝国的适龄王子都会来。”
他放下茶盏,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深意地看向帝娆,
“若其中有你看得入眼的青年才俊,父君替你向陛下请旨,为你指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如何?也好为你将来添一份助力。”
帝娆己经21岁,还未有未婚夫。
帝娆闻言,神色未变,只是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芒。
她微微欠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父亲的心意,娆儿明白。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