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焕死死地盯着齐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发誓,如果眼神能杀人,齐越现在己经被他千刀万剐了。
然而,齐越完全无视了他那快要喷火的目光。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周焕一眼。
这场戏,既然开了头,就得唱完。
他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个目标——许家国。
“校长,别愣着了。”
“到你了。”
齐越冲他勾了勾手指。
“把你的宝贝疙瘩也抱过来,让大家伙儿开开眼。”
许家国还在笑,但被齐越这么一点名,也只好憋着笑,从自己的床上抱下了被子。
他的被子同样叠得有棱有角,标准的新兵“豆腐块”。
“放这儿。”齐越指了指骆丞被子旁边的空位。
许家国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放好。
齐越又开始了。
他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围着那两床被子又转悠了起来。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表情也更加“专业”。
他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嘴里还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清他在嘀咕什么。
最后,他停下来,伸出两根手指,在许家国的被子上一夹。
然后,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正在品鉴绝世好茶的茶道大师。
宿舍里,刚刚平息下去的笑声,又有要爆发的趋势。
几个新兵死死地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憋得满脸通红。
终于,齐越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许家国,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错,真不错!”
“这床被子,叠得很有章法!”
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
“一看就是文化人叠的,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书卷气!”
“噗——”
终于有人没忍住,笑喷了。
这一下,像是点燃了引线。
宿舍里的笑声再次炸开。
书卷气?
你从一床破被子里看出了书卷气?
你咋不干脆说你看到了黄金屋和颜如玉呢?
骆丞和许家国两个当事人,也是哭笑不得。
他们辛辛苦苦叠的被子,就成了齐越嘴里的“杀气”和“书卷气”,这叫什么事啊。
周焕的脸,己经黑得能滴出墨水了。
够了!
他真的受够了!
就在他准备爆发的时候,齐越却先他一步,将矛头指向了下一个。
“陈九洲!”
齐越的声音陡然拔高。
“到你了!”
一首抱着胳膊看戏的陈九洲,闻言挑了挑眉。
他可不像骆丞和许家国那么好说话。
“我的被子就不劳你大驾了。”
陈九洲撇了撇嘴。
“叠得好不好,我自己心里有数。”
哦?
终于来了个不配合的。
齐越等的就是这个。
只见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肃杀。
整个人的气场,从一个插科打诨的喜剧演员,瞬间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教官。
“执行命令!”
齐越厉声喝道。
“在我的课堂上,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九洲也皱起了眉头,刚想开口反驳。
齐越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砰!”
一声巨响。
齐越猛地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那张放着被子的凳子上。
凳子应声而飞,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地砸在地上。
而那两床被子,骆丞的“杀气”,许家国的“书卷气”,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它们狼狈地滚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瞬间散开,变得歪歪扭扭,不成形状。
整个宿舍,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笑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被子,又看了看一脸寒霜的齐越。
这家伙……玩真的?
骆丞和许家国更是心疼得嘴角首抽抽。
那可是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拾掇好的宝贝啊!
周焕也懵了。
他完全没料到,齐越的表演,竟然会以这样一种粗暴的方式收场。
齐越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陈九洲的身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现在,我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检阅你们的被子?”
他伸手指着地上那两团狼狈的棉絮,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我要告诉你们!”
“杀气?书卷气?有个屁用!”
“我告诉你们,在真正的战场上,被子叠得再方正,也挡不住一颗迎面飞来的子弹!”
“内务搞得再好,也救不了你的命!”
“你们以为叠被子是为了什么?为了好看?为了所谓的规矩?”
“错!”
“我们是军人!我们的天职是打仗!是保家卫国!不是家政服务员!”
齐越的声音在宿舍里回荡,振聋发聩。
所有新兵,包括陈九洲,都被他这番话给镇住了。
是啊……
他们每天都在纠结被子那几毫米的误差,却忘了他们来当兵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陈九洲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他咬着牙,盯着齐越。
“那你也不能踢我们的被子!演戏就演戏,你这是公报私仇!”
听到这话,齐越脸上的寒霜瞬间融化,又变回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嗤笑出声。
“哟,这就心疼了?”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演戏需要道具,更需要道具的牺牲精神,懂吗?”
他痛心疾首地指着陈九洲。
“看看你这觉悟,太低了!一点艺术献身精神都没有!”
“想当年,我为了研究表演,可是把《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
“讲究的就是一个体验派!不来点真的,怎么能让你们感同身受?”
一群新兵被他这套歪理邪说绕得云里雾里。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周焕,突然开口了。
“说得好。”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他缓缓地走到齐越身边,甚至还伸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稍微有些凌乱的衣领。
“说得非常好。”
周焕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赞许的微笑。
这下,所有人都搞不懂了。
班长这是……被齐越说服了?还是气糊涂了?
齐越也眯起了眼睛,警惕地看着周焕。
事出反常必有妖。
“齐越,按照你的说法。”
周焕笑呵呵地看着他。
“顶尖的特种部队,看重的不是内务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而是真正的实力,对吗?”
齐越明知道是坑,但话己经说到这份上,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跳。
“没错!班长英明!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很好。”
周焕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那你说说,这实力,从何而来?”
齐越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当然是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艰苦训练中来!”
话音刚落,齐越就暗道一声不好。
上当了!
果然,周焕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得逞的快意。
他猛地一拍齐越的肩膀,力气大得惊人。
“说得太对了!”
他转过身,面向全体新兵,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为了让大家都能拥有特种兵一样的强悍实力!”
“为了增加大家在未来战场上的活命机会!”
“我决定!”
周焕拖长了声音,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因为不安而扭曲的脸。
“取消今天下午,所有的休息时间!”
“啊?”
宿舍里一片哀嚎。
周焕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反应,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全体都有!”
“目标,楼下操场!”
“武装越野五公里!”
“现在!立刻!马上!出发!”
陈九洲狠狠地瞪了齐越一眼,咬牙切齿地骂道。
“你就是个害群之马!”
其他战友也纷纷投来幽怨的目光,一个个唉声叹气地开始穿戴装备。
唯有齐越,嘴角却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罚跑?
还是大家一起?
那算什么惩罚?
只要不是单独受罚,那就等于没有受罚。
看着一群人因为自己而被拖下水,齐越的心里,甚至还有点小小的窃喜。
周焕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跑完回来,内务全部重新整理!谁不合格,今天晚上就抱着被子去操场上睡!”
“跑快点!谁最后一名,再加五公里!”
说完,他双手背在身后,像一尊铁塔,监督着所有人冲出了宿舍。
风水轮流转。
这一局,他周焕,扳回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