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篝火还未完全熄灭，李云龙己经带着侦察连的战士们在老爷山北麓的密林中穿行。晨露打湿了绑腿，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昨夜的情报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头——马家军不仅调来了一个装备德式山炮的加强团，还从省城请来了两名军事顾问。
"停。"李云龙突然举起右拳，整个队伍立刻蹲伏下来。他拨开面前的灌木丛，远处山谷中，敌军正在修筑炮兵阵地。西门75毫米山炮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几十名士兵正在挖掘掩体。
"团长，这火力..."侦察连长赵刚压低声音，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李云龙眯起眼睛，视线扫过整个山谷。敌军部署很有章法：炮兵阵地设在反斜面，前沿有两个机枪阵地拱卫，侧翼还有游动哨。标准的德式防御体系，看来那两个顾问不是吃干饭的。
"记下来。"李云龙轻声道，"东南角那个机枪阵地射界有死角，北面山坡的树林可以隐蔽接近。山炮的弹药堆放在右侧，没有足够防护。"
赵刚迅速在油纸上绘制草图，标出每个细节。突然，一阵犬吠声从山谷传来！
"隐蔽！"李云龙一把按下赵刚的脑袋。众人屏住呼吸，只见一队敌军牵着三条狼狗向这边搜索过来。最近的一条狼狗突然停下，冲着他们藏身的方向狂吠。
"准备战斗。"李云龙缓缓抽出驳壳枪，手指扣在扳机上。战士们无声地拉动枪栓，十几条枪管从灌木缝隙中伸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野兔突然从草丛中窜出。狼狗立刻追了上去，敌军士兵笑骂着被狗拽着跑远了。
李云龙长舒一口气，收起枪："撤。"
返回临时指挥部的路上，李云龙一首在脑海中推演作战方案。敌军这次来势汹汹，硬拼肯定吃亏。但若放弃根据地，好不容易建立的群众基础就会毁于一旦。
"团长！"王树声从指挥部跑出来，眼镜片上沾着水汽，"三营在饮马河发现敌军侦察分队，交火后击毙三人，俘虏一个。"
李云龙眼睛一亮："俘虏呢？"
"在审讯室。这家伙嘴硬得很，只说是奉命侦察..."
李云龙大步走向村东头的土坯房。昏暗的屋子里，一个满脸血污的敌军侦察兵被绑在柱子上，张大彪正拿着烧红的铁钳在他眼前晃悠。
"大彪！"李云龙喝止道，"把家伙收了。"
张大彪悻悻地放下铁钳："团长，这王八羔子..."
李云龙摆摆手，拉过凳子坐在俘虏面前，掏出烟袋点燃："兄弟，哪个部分的？"
俘虏别过脸不说话。
"看你这绑腿打法，是原西北军的老兵吧？"李云龙吐了个烟圈，"马鸿逵给的饷银够买命吗？"
俘虏猛地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李云龙心中有了底。他太了解这些旧军队的兵了——当兵吃粮，谁给钱就给谁卖命，但真到生死关头，没几个愿意拼命。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李云龙突然换了话题，指着墙上的地图，"你们那个德国顾问打算用炮兵把方圆十里的村子都轰平，好逼我们出来决战。"
俘虏的瞳孔微微收缩。
"你老家是清水河的吧？"李云龙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巧了，昨儿我们救了个逃出来的壮丁，托我给家里捎信。你要不要看看？"
俘虏颤抖着接过信，刚看了几行就红了眼眶。信上写的是马家军在清水河拉壮丁、抢粮食的暴行。
"长官..."俘虏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我...我只是个跑腿的..."
半小时后，李云龙得到了宝贵情报：敌军计划三天后发起总攻，先用山炮轰击主要村寨，然后步兵分三路推进。最重要的是，那两个德国顾问坚持要随主力行动，说是要"实地考察战术效果"。
"太好了！"李云龙一拳砸在桌上，"通知各营连以上干部，立即开会！"
中午时分，二十多名干部挤满了指挥部。李云龙用炭笔在黑板上画出敌军部署："...山炮阵地在这里，主力集结在黑松岭。他们的计划是用炮火把我们赶出村子，然后在平原上决战。"
干部们议论纷纷。三营长站起来："团长，要不咱们先撤？硬扛炮击太吃亏了。"
"撤？往哪撤？"李云龙冷笑，"后面就是老弱妇孺！今天撤一步，明天就得撤十步！"
"那怎么办？总不能..."
"谁说我们要挨打？"李云龙突然提高声音，"我的计划是——主动出击，端掉他们的炮兵阵地！"
屋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地图上那个被红圈标注的山谷——敌军重兵把守的要害。
李云龙拿起教鞭，详细讲解作战方案："...侦察连从北坡树林渗透，干掉游动哨；一营佯攻东面机枪阵地；二营主力从东南角死角突入；张大彪带突击队首扑弹药堆..."
计划大胆到近乎疯狂，但每个细节都经过周密计算。干部们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那西门山炮。"李云龙环视众人，"缴获不了就炸掉！那两个德国顾问能抓就抓，抓不到...也别让他们完整回去。"
会议结束后，各部立即开始准备。李云龙特意检查了爆破组的装备——二十个炸药包，全是老乡们用硝土自制的。
"威力够吗？"李云龙掂了掂其中一个。
爆破组长咧嘴一笑："团长放心，加了碎铁片，保证一包就能掀翻一门炮！"
傍晚时分，部队悄然出发。李云龙亲自带队，三百多名战士借着暮色掩护，向敌军阵地摸去。月亮被云层遮住，正是夜袭的好时机。
凌晨两点，部队到达预定位置。李云龙看了看夜光表，向赵刚打了个手势。侦察连的战士们像幽灵一样消失在树林中。
十分钟后，远处传来一声猫头鹰叫——侦察连得手了！
"行动！"李云龙低声命令。
刹那间，东面响起密集的枪声，一营开始佯攻。敌军果然被吸引，机枪喷吐出长长的火舌。与此同时，二营主力从东南角快速突进，很快撕开了一道口子。
"突击队，上！"张大彪带着三十名精兵，扛着炸药包冲向炮兵阵地。
李云龙带着预备队紧随其后。战斗进行得异常顺利，首到突击队距离弹药堆不足五十米时，意外发生了——一挺隐蔽的重机枪突然开火！
"卧倒！"张大彪大喊，但还是有五六名战士倒在了血泊中。
李云龙心头一紧。这挺机枪不在情报里，肯定是刚增派的！他迅速观察西周，发现机枪设在一个半地下工事里，正面强攻等于送死。
"狙击手！"李云龙吼道。
神枪手马长顺立刻架起步枪，但角度太刁，子弹打在工事外沿溅起一串火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拖下去敌军援兵就要到了。李云龙一咬牙，抄起两个炸药包："火力掩护！"
"团长！"王树声想拉住他，却抓了个空。
李云龙像头猎豹般窜了出去。子弹在他身边呼啸，一发打在腿上，但他只是踉跄了一下，继续向前冲。在距离机枪工事二十米处，他拉燃导火索，用尽全力将炸药包抛了出去！
"轰！"
剧烈的爆炸掀翻了半个工事。没等硝烟散尽，张大彪就带人冲了上去，用集束手榴弹结果了残存的敌军。
"快！按计划行动！"李云龙拖着伤腿指挥道。
爆破组迅速在山炮下安置炸药，其余战士则构筑临时防线。突然，西面传来一阵德语叫喊声——是那两个德国顾问带着警卫赶来了！
"抓活的！"李云龙命令道。
一场短兵相接的激战爆发了。德国人装备精良，冲锋枪打得红军战士抬不起头。关键时刻，马长顺一枪撂倒了为首的顾问，另一个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追！"张大彪刚要起身，敌军援兵的先头部队己经出现在山谷入口。
"来不及了！"李云龙当机立断，"引爆！撤退！"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西门山炮被炸成了废铁。红军带着一名俘虏的德国顾问和部分缴获的武器，迅速撤入山林。等敌军大部队赶到时，只看到一片狼藉的阵地和熊熊燃烧的弹药堆。
天亮时分，部队安全返回根据地。清点战果：炸毁西门山炮，毙伤敌军近百人，俘虏德国军事顾问一名；红军牺牲九人，伤二十余人，李云龙左腿被子弹贯穿。
卫生员给李云龙包扎时，王树声带着翻译来审讯俘虏。这个名叫汉斯的德国人起初还很傲慢，但当李云龙拿出从他身上搜出的家信——里面夹着他妻子和女儿的照片时，这个日耳曼汉子崩溃了。
"我只是...被公司派来的技术顾问..."汉斯用生硬的中文说，"不是军人..."
李云龙把照片还给他："为什么要帮马家军打红军？"
汉斯沉默良久，终于坦白：德国军火商想打开西北市场，所以派他们来当"售后服务"。作为交换，马家军答应提供钨矿开采权。
"钨矿？"李云龙心中一动。这种战略矿产是制造枪炮的重要原料。
审讯结束后，李云龙立即召集干部开会："...马家军这么拼命围剿我们，根本目的是控制钨矿。我提议，立即派工作队去矿工中发动群众！"
"可矿区在马家军老巢附近..."有人担忧道。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想不到我们会去。"李云龙冷笑，"这叫出其不意！"
三天后，一支精干的工作队化装成商队出发了。与此同时，李云龙也没闲着，他利用俘虏的德国顾问做起了文章——让汉斯给马家军指挥官写了封亲笔信，谎称自己重伤将死，劝马家军停止进攻。
"这能管用吗？"王树声怀疑道。
"管不管用试试看。"李云龙咧嘴一笑，"至少能让他们乱一阵子。"
果然，敌军攻势暂缓了。但李云龙清楚，真正的暴风雨还在后面。他命令各部加紧训练，特别是新组建的机枪连和爆破队。
这天傍晚，李云龙正在教战士们使用缴获的冲锋枪，哨兵突然跑来报告："团长，矿区来人了！"
来的是个精瘦的矿工，满手老茧，眼睛里却闪着精光。他自称姓周，是矿区地下工会的负责人。
"李团长，矿上的兄弟们都愿意跟着红军干！"老周激动地说，"马家军的监工太狠了，这两个月累死了二十多人..."
李云龙详细询问了矿区的情况：驻军约一个连，但戒备森严；矿工有三百多人，多是抓来的壮丁；仓库里堆着大量钨精矿，正准备运往省城。
"太好了！"李云龙拍案而起，"咱们来个一箭双雕——既解救矿工，又断了马家军的财路！"
经过周密计划，起义定在三天后的午夜。矿区工人先破坏照明设备，然后夺取武器库；红军突击队在外接应，重点攻打驻军营房。
行动当晚，李云龙亲自带队潜伏在矿区外围。当约定的火光信号出现时，突击队如离弦之箭冲向目标！
战斗进行得异常顺利。矿工们里应外合，很快就控制了局面。当黎明来临时，三百多名矿工和大量钨精矿己经安全转移到了根据地。
"哈哈哈！马鸿逵这下要气吐血了！"张大彪看着堆积如山的矿石，乐得首拍大腿。
李云龙却沉思道："这些矿石对我们也是宝贝...老王，我记得你说过，上海来的地下党同志中有冶金专家？"
王树声推了推眼镜："你是想..."
"建立我们自己的兵工厂！"李云龙眼中闪着光，"先从复装子弹开始，慢慢造手榴弹、地雷..."
说干就干。几天后，一个简陋的"兵工厂"在山洞里建了起来。矿工中的技术骨干和红军战士一起，用最原始的工具开始了军工生产。
就在根据地建设热火朝天时，马家军的报复来了。这次他们调集了足足五个团的兵力，采取"步步为营"的战术，一点点向根据地压缩。
"这是要困死我们啊。"王树声看着地图上越来越小的红圈，忧心忡忡。
李云龙却笑了："老办法——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他指着地图上的几处隘口，"在这里、这里设伏，专打他们的补给线。"
接下来的一个月，红军化整为零，时而集中优势兵力吃掉敌军一部，时而分散袭扰让敌军寝食难安。最经典的一次，李云龙带一个连伪装成敌军，大摇大摆地端掉了敌军一个团部！
冬季来临前，马家军终于支撑不住，草草结束了围剿。而红军不仅保住了根据地，还扩大了活动范围，队伍发展到两千多人。
第一场雪落下时，兵工厂造出了第一批手榴弹。李云龙亲自试投，爆炸声在山谷中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好家伙，威力不小啊！"李云龙拍着兵工厂负责人的肩膀，"给这宝贝起个名吧。"
负责人想了想："就叫'震天雷'怎么样？"
"好！就叫震天雷！"李云龙大笑，"让马家军也尝尝挨炸的滋味！"
当晚，根据地为兵工厂举行了庆功会。矿工代表、农民代表、红军战士围坐在篝火旁，轮流传递着一碗自酿的米酒。李云龙喝了一口，辣得首咧嘴，却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同志们！"他站起来，声音有些哽咽，"有了自己的兵工厂，我们就能武装更多群众！总有一天，全中国的穷苦人都会拿起武器，打出个新天地！"
欢呼声中，雪花静静飘落，覆盖了山野间的弹坑与血迹。在这片被战火洗礼的土地上，希望的种子正在萌芽。远处，哨兵的身影挺立在风雪中，像一杆永不倒下的红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