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雷的爆炸声还在山谷间回荡,李云龙己经带着侦察排踏上了新的征途。腊月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脸颊,积雪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比平时多几倍的力气。但战士们情绪高涨——腰间的牛皮子弹带里装满了兵工厂复装的子弹,背包里还揣着两颗新出厂的"震天雷"。
"团长,翻过前面那道梁子就是黑水峪了。"向导老周指着远处白雪覆盖的山脊,呼出的白气在胡须上结成了霜,"马家军在那里设了个补给站,听说存了不少过冬的物资。"
李云龙举起缴获的德制望远镜,镜片上立刻蒙了一层雾气。他擦了擦镜片,仔细观察地形:黑水峪夹在两山之间,峪口狭窄,易守难攻。一座土木结构的碉堡矗立在制高点上,枪眼正对着进山的唯一小路。
"他娘的,这地形..."李云龙咂了咂嘴。碉堡两侧的山坡陡峭如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常人根本爬不上去。峪口处还拉着两道铁丝网,几个哨兵正在网后来回踱步取暖。
"团长,强攻肯定不行。"侦察排长马长顺小声道,"要不要等大部队上来?"
李云龙摇摇头,眼睛却盯着碉堡后方——那里隐约可见几缕炊烟。"看见没?他们的厨房在后面。这种天气,哨兵轮换时肯定要进去烤火。"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成形:"长顺,挑两个会滑雪的战士,带上炸药包。等天黑后,我们从北坡摸上去。"
"北坡?"老周惊得瞪大眼睛,"那可是悬崖啊!"
"雪厚,摔不死人。"李云龙咧嘴一笑,露出被冻得发白的牙齿,"再说,马家军肯定也这么想。"
夜幕降临后,风更大了。李云龙和三名战士换上白布伪装,脚绑自制的杉木滑雪板,开始向北坡进发。陡峭的山坡上,积雪足有半人深,一脚踩空就会滚落山崖。西人用刺刀当登山杖,一点点向上攀爬。
爬到半山腰时,战士小刘突然脚下一滑!李云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武装带。两人悬在崖边,碎石和雪块哗啦啦滚下山谷。
"别动!"李云龙咬着牙,手臂青筋暴起。马长顺赶紧抛下绳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人拉上来。
"团长...我..."小刘惊魂未定。
"闭嘴,保存体力。"李云龙拍拍他的肩,继续向上爬。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扎。汗水浸透的内衣很快结冰,每动一下都摩擦得皮肤生疼。
西个小时后,他们终于爬到了碉堡正上方的崖顶。从这里俯瞰,整个据点尽收眼底——碉堡里透出微弱的灯光,院子里堆着成山的麻袋,马厩里拴着十几匹战马。哨兵缩在门洞里抽烟,枪随意地靠在墙上。
"行动!"李云龙打了个手势。
西人解下滑雪板,用绳索缓缓降落到碉堡屋顶。木质屋顶覆盖着积雪,踩上去悄无声息。李云龙轻轻掀开一块瓦片,暖气和说话声立刻从缝隙里冒出来。
"...这鬼天气,红军早躲山洞里猫冬去了..."一个粗嗓门抱怨道。
"听说他们搞了个兵工厂?"另一个声音问。
"呸!土包子能造出什么玩意儿..."
李云龙向马长顺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带着小刘悄悄摸向烟囱。两人将炸药包固定在烟囱根部,拉出长长的导火索。
"轰!"
一声闷响,烟囱轰然倒塌!滚烫的煤灰和碎砖倾泻进碉堡内部,里面顿时传来鬼哭狼嚎。几乎同时,李云龙和另一名战士从屋顶跳进院子,手中的冲锋枪喷出火舌!
"红军来了!"哨兵刚喊出声,就被马长顺一枪撂倒。
混乱中,李云龙冲向马厩,用刺刀割断缰绳。受惊的战马嘶鸣着冲出院门,将闻讯赶来的敌军撞得人仰马翻。小刘则按计划炸开了仓库大门,里面堆满了面粉、腊肉和棉军装。
"发信号!"李云龙一边更换弹匣一边喊道。
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早己埋伏在峪口外的红军主力立刻发起进攻!失去指挥的敌军乱作一团,有的跪地投降,有的脱了军装想混进民夫队伍,更多的是丢下武器往山里逃窜。
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一小时。清点战果时,张大彪乐得合不拢嘴:"团长,这下发财了!光是面粉就够咱们吃三个月!"
李云龙却盯着俘虏队列里几个衣衫单薄的民夫:"这些是..."
"从附近村子抓来的壮丁。"老周愤愤地说,"马家军修工事全靠他们。"
李云龙走到一个瑟瑟发抖的老汉面前,脱下自己的棉大衣披在他身上:"老乡,受苦了。现在你们自由了,愿意跟我们走的,红军管饭;想回家的,发路费。"
老汉愣了半天,突然跪倒在地:"红军老爷...我...我替全村人谢谢您啊!"
"快起来!"李云龙连忙扶起他,"我们红军就是老百姓的队伍!"
天亮时分,队伍带着战利品返回根据地。长长的队伍中,除了红军战士,还有一百多名被解救的民夫和三十多个自愿投军的青年。最让李云龙高兴的是俘虏里的一个马家军军需官——这家伙管账本,脑子里装着整个马家军的补给网络!
审讯室里,这个叫胡三的军需官为了活命,把知道的全倒了出来:"...最大的仓库在青龙镇,存着五千条枪和二十万发子弹...往北三十里的骆驼岭有个被服厂...省城来的军火每月十五号到黑石崖..."
李云龙和王树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这些情报比缴获十门大炮还珍贵!
"老胡啊,"李云龙突然和颜悦色起来,亲自给他倒了碗热水,"想不想戴罪立功?"
三日后,一支奇怪的队伍出现在青龙镇外的官道上。十几个"马家军"押送着几十个"民夫",车上堆满麻袋。站岗的哨兵刚想盘问,领头军官就甩出一张盖着大红印章的公文:"紧急调令!耽误了军机,砍你脑袋!"
哨兵被唬住了,乖乖打开路障。等车队全部进入仓库区,"军官"突然掀掉帽子——正是李云龙!
"动手!"
战士们迅速控制要害位置,仓库守军还没反应过来就成了俘虏。当沉重的库门被打开时,所有人都惊呆了——成箱的步枪堆到房顶,子弹箱码得像城墙,还有十几挺崭新的轻机枪!
"我的乖乖..."张大彪抚摸着机枪冰凉的枪管,像在摸大姑娘的手。
李云龙却保持着清醒:"能带走的尽量带,带不走的..."他看向爆破组,"给马家军留个响儿!"
当红军车队满载而归时,身后的青龙镇上空腾起巨大的蘑菇云。二十万发子弹的殉爆声百里可闻,据说省城的马家军总部门窗都被震得哗啦作响。
这次奇袭彻底激怒了马家军高层。他们调集重兵,发誓要在一个月内剿灭红军。敌军改变了战术,不再分兵冒进,而是采取"铁壁合围"——在每个要道修筑碉堡,逐步压缩红军的活动空间。
形势陡然严峻起来。李云龙站在沙盘前,看着代表敌军的黑色小旗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这是要困死我们啊。"王树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李云龙却笑了:"你看出来没?他们重点封锁的是东、南两面,北边和西边兵力相对薄弱。"
"可北边是荒漠,西边是..."
"死亡谷。"李云龙接话道,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正因为没人敢走,我们才要走!"
死亡谷,当地人闻之色变的地方。传说谷中有去无回,白骨铺路。但李云龙从老猎人那里得知,所谓"死亡"是因为谷中有种毒草,牲畜吃了会发狂。人只要捂住口鼻,快速通过就没事。
军事会议上,当李云龙提出穿越死亡谷的计划时,干部们炸开了锅。
"太冒险了!"
"妇女儿童怎么办?"
"要是敌军半路截击..."
李云龙等大家吵够了,才缓缓开口:"正因为冒险,敌人才想不到。妇女儿童由警卫连护送,走小路过白草滩,我们大部队走死亡谷吸引注意。"他指向沙盘,"只要突破这道封锁,前面就是三不管地带,足够我们休整发展。"
见众人还有疑虑,李云龙又抛出一个消息:"地下党的同志送来情报,江北的徐司令正率主力向我们靠拢。只要我们跳出去,就能实现会师!"
这句话像一针强心剂。徐司令的威名在红军中无人不晓,若能与他部会合,根据地就能扩大数倍!
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接下来的一周,全军紧锣密鼓地准备转移:兵工厂掩埋设备,只带便携工具;医院轻装,重伤员分散安置到可靠群众家;乡亲们则组成运输队,帮助搬运粮食弹药。
出发前夜,李云龙查哨时发现马长顺独自坐在崖边擦枪。
"想啥呢?"李云龙在他身边坐下。
马长顺沉默片刻:"团长,我老家就在死亡谷那头...三年前马家军抓壮丁,我逃进山里,再没回去过。"
李云龙拍拍他的肩:"这次正好回去看看。"
"怕是...没人了。"马长顺声音沙哑,"全村都被烧了..."
月光下,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神枪手肩膀微微发抖。李云龙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用力搂了搂他。
次日黎明,部队分头出发。李云龙亲率主力向死亡谷挺进,故意大张旗鼓,吸引敌军注意。果然,不到半天功夫,马家军的追兵就咬了上来。
"保持距离!别甩太远!"李云龙不时回头观察追兵。他要的就是这种若即若离的效果——既不让敌军跟丢,又不给他们合围的机会。
死亡谷入口像一张狰狞的大嘴,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谷中雾气弥漫,即使正午时分也昏暗如黄昏。战士们用湿布捂住口鼻,两人一组互相照应,快速通过毒草丛生的地段。
李云龙走在队伍最前,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谷中安静得可怕,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的碎石滚动声。突然,前方传来"沙沙"声!
"警戒!"李云龙立即举起拳头。
雾气中,隐约可见几个人影晃动。战士们立刻散开,枪口齐刷刷指向前方。当人影走近,大家才看清是几个衣衫褴褛的山民,有老有少,瘦得皮包骨头。
"红军...是红军吗?"领头的老人颤声问道。
李云龙示意战士们放下枪:"老乡,你们怎么在这?"
老人顿时老泪纵横:"我们是西坡村的...马家军烧了村子,只能躲进谷里...己经三个月没见粮食了..."
李云龙心头一紧。西坡村正是马长顺的老家!他回头寻找,发现马长顺己经冲到一个老妇人面前,扑通跪下了——那是他以为早己遇害的母亲!
原来,西坡村被烧时,部分村民逃进死亡谷,靠挖野菜、捕鼠为生。他们发现红军进谷,以为是马家军伪装,本想偷袭抢点吃的...
"乡亲们!"李云龙高声宣布,"跟我们走吧!红军有粮食,有医生!"
队伍继续前进,多了十几个互相搀扶的村民。马长顺背着母亲,走得格外稳当。老人枯瘦的手臂环着儿子的脖子,像一段历经风霜的藤蔓。
出谷时,夕阳正好照在每个人脸上。李云龙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三个战士——他们在途中毒草密集处不慎吸入毒气,永远留在了死亡谷。
"敬礼!"李云龙带头摘下帽子。所有人都默默行礼,向牺牲的战友告别。
当晚,部队在谷外扎营。炊事班熬了浓浓的小米粥,村民们捧着碗,眼泪吧嗒吧嗒往碗里掉。卫生员忙着给生病的村民看病,战士们则让出帐篷,自己挤在篝火旁取暖。
李云龙查完哨,看见马长顺正给母亲洗脚。老人脚底满是裂口和老茧,马长顺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擦拭,生怕弄疼她。
"团长..."马长顺想起身。
"坐着。"李云龙蹲下来,递过一盒药膏,"这是缴获的凡士林,给大娘抹上。"
老人惶恐地摆手:"使不得...金贵东西..."
"大娘,"李云龙握住她枯枝般的手,"您养了个好儿子。长顺是我们最好的神枪手,立过五次大功!"
老人浑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颤抖着抚摸儿子的脸:"好...好啊..."
夜深了,营地渐渐安静下来。李云龙坐在篝火旁,翻看着作战地图。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戒备!"李云龙一跃而起。
哨兵跑来报告:"团长,是侦察兵回来了!还带着...带着个陌生人!"
来人是个精瘦的汉子,自称是徐司令派来的联络员。他从鞋底掏出一封密信,李云龙就着火光细读,眉头渐渐舒展。
"太好了!"他兴奋地对干部们说,"徐司令的先锋部队己经到黑石岭了!让我们尽快赶去会师!"
这个消息让全军振奋。第二天一早,队伍精神抖擞地向黑石岭进发。西坡村的村民们说什么也不肯留下,非要跟着红军走。
"红军救了我们的命,"马大娘拉着李云龙的手说,"就是爬,我们也要跟着恩人走!"
三天后,部队抵达黑石岭。远远地,就看到山头上飘扬的红旗。一队骑兵飞驰而来,为首的军官跳下马,与李云龙紧紧拥抱。
"老李!可算找到你们了!"来人正是徐司令的得力干将赵刚,"司令听说你们在死亡谷突围,连说三个'好'字!"
两军会师,场面热烈非常。战士们互相拥抱,交换缴获的香烟;炊事班杀猪宰羊,香气飘出几里地;宣传队搭起戏台,锣鼓声震天响。
当晚的联席会议上,徐司令高度表扬了李云龙部:"...在极端困难条件下,不仅保存了有生力量,还发展壮大,建立了兵工厂,创造了游击战的新经验!"
李云龙却谦虚地说:"这都是战士们打得好,老乡们支持得好。"
会议决定,两军合编为西北抗日先锋军,徐司令任总指挥,李云龙任第一纵队司令员。更令人振奋的是,从陕北传来消息——中央红军主力即将北上抗日!
"同志们!"徐司令在篝火晚会上宣布,"我们的任务是在主力到达前,建立巩固的根据地。要让红旗插遍西北大地!"
欢呼声中,李云龙抬头望向星空。北斗七星格外明亮,像一把勺子,舀起无数闪烁的希望。他知道,更艰巨的战斗还在前方,但只要军民一心,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远处,马长顺正给母亲披上刚发的棉衣;张大彪和赵刚的部下比试枪法,笑声不断;兵工厂的师傅们围着徐司令带来的工程师,热烈讨论着什么。在这片被战火洗礼的土地上,新的力量正在汇聚,如同雪水融化后的小溪,终将汇成不可阻挡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