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赵家峪后山,李云龙踩着露水打湿的山路,蹲在一处被炸塌的机枪工事前。他伸出两根手指,从焦黑的泥土中夹出一枚变形的弹壳,凑到眼前仔细端详。
"7.63毫米毛瑟手枪弹,"李云龙将弹壳递给身后的孔捷,"德国造冲锋枪用的,射速快,精度高,近战利器。"
孔捷接过弹壳,在掌心转了转:"那晚这帮狗日的就是用的这种家伙,跟刮风似的,压得我们抬不起头。"
李云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目光扫过周围的地形。这是一处位于村口制高点的重机枪阵地,视野开阔,本该是防御战中的火力支柱。如今只剩下一堆扭曲的金属和焦黑的沙包。
"他们先打掉了这里,"李云龙指着阵地左侧一处凹陷,"从侧面迂回,用手榴弹精确投掷。你的机枪组根本没发现敌人接近。"
孔捷脸色阴沉:"当晚值班的是二连三排,排长王志强当场牺牲,全排伤亡过半。"
李云龙没说话,猫着腰沿着一条几乎不可辨认的痕迹向山坡下移动。孔捷和两名侦察兵紧随其后。在距离主阵地约五十米的一处灌木丛中,李云龙突然停下,轻轻拨开几片叶子。
"看这里。"他指着地面几个几乎被落叶掩盖的浅坑。
孔捷蹲下身:"脚印?"
"嗯,但不像普通军靴。"李云龙用手比划了一下,"鞋底有特殊花纹,应该是防滑静音靴。小鬼子为了这次行动专门装备的。"
他示意侦察兵记录下这个位置,然后继续向前追踪。痕迹断断续续,但李云龙像猎犬一样敏锐,总能从最细微的线索中找到方向——一根被碰断的树枝,一块被翻动的石头,几片被踩进泥土的落叶。
追踪了约三百米后,痕迹汇入一条干涸的溪床。李云龙站在溪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环顾西周。
"他们在这里集结过。"他跳下岩石,指着几处被压弯的草丛,"至少二十人,等待进攻信号。"又从草丛中找出几个烟蒂,"日本'樱花'牌,特供军官的。"
孔捷额头渗出冷汗:"这么近...我们哨兵竟然没发现..."
李云龙冷笑:"专业特种部队渗透,普通哨兵根本察觉不了。"他指向西北方向,"他们是从这边过来的,绕过了你们的所有哨位。"
一行人沿着推断的路线反向追踪,穿过一片密林,来到山脊线上。李云龙突然趴下,示意其他人隐蔽。他匍匐前进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岩石后,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招手让孔捷过来。
"绝佳的观察点,"李云龙指着岩石上一个不易察觉的刻痕,"他们在这里监视了至少两天。看这个,是望远镜支架的磨痕。"
孔捷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我们的布防情况早被摸透了?"
李云龙点点头:"包括换岗时间、火力配置、指挥所位置...全在人家眼皮底下。"他站起身,拍了拍孔捷的肩膀,"老孔,这仗输得不冤。换作是我,也未必防得住。"
回村的路上,李云龙一首沉默不语。首到路过一片玉米地时,他突然开口:"老孔,你说山本为什么选择打独立团?"
孔捷苦笑:"不是说了吗,偷袭我们团啊..."
"放屁!"李云龙猛地转身,"这种精锐部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眯起眼睛,"我猜,他们是冲着大亚湾总部去的,误打误撞跑到你老兄的防区来了。"
孔捷一怔:"你是说..."
"我们替总部挡枪了。"李云龙冷笑,"八成是这样的。"
孔捷说道:“那如果是这样我们全团打光了也是光荣的。”
团部里,李云龙将收集到的弹壳、烟蒂等物证摆在桌上,又铺开一张手绘的战场态势图。各营连长围坐一圈,气氛凝重。
"综合现场勘查,可以确定几个关键信息。"李云龙用刺刀当教鞭,点着地图,"第一,这支特工队约三十人,全部装备德制冲锋枪,携带炸药和烟雾弹。"
"第二,他们行动前进行了周密侦察,对我们的布防了如指掌。"
"第三,战术素养极高,攻击时分成三个小组,一组佯攻吸引火力,两组侧翼包抄,专打指挥节点和重武器。"
作战参谋王振国举手问道:"团长,他们怎么做到无声无息接近的?当晚月光很亮啊。"
李云龙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块黑布片:"从现场找到的。他们穿着黑色夜行衣,可能还涂了脸。再加上专门训练的渗透技巧,普通哨兵根本发现不了。"
一营长张大彪狠狠捶了下桌子:"狗日的小鬼子,玩阴的!"
"兵者,诡道也。"李云龙冷笑,"人家玩得漂亮,咱们就得学着点。"他转向孔捷,"老孔,你那边有消息了吗?"
孔捷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内线刚送来的。山本特工队驻地在三十里铺的日军据点,每周三、五会出来训练。"
李云龙眼睛一亮:"好!告诉内线,继续盯着,特别是他们的训练内容和路线。"他又对王振国说,"去把全团枪法最好的三十个人挑出来,要机灵、胆大的。"
等其他人散去,李云龙留下孔捷,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打开后露出几把造型怪异的弩箭和一堆铁蒺藜。
"这是..."孔捷拿起一把弩箭。
"连环弩,一次能发三支箭。"李云龙咧嘴一笑,"没声音,适合夜间近距离作战。铁蒺藜撒在路上,专扎鬼子的静音靴。"
孔捷试了试弩机:"你早就准备对付他们了?"
李云龙点上旱烟,深深吸了一口:"老孔,我在被服厂那会儿,就听说晋西北出了支鬼子特工队。当时就琢磨着,哪天遇上了怎么对付。"他吐了个烟圈,"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
次日清晨,李云龙亲自检阅了选出的三十名战士。他们在打谷场上站成三排,虽然衣着破烂,但眼神锐利,都是经历过多次战斗的老兵。
"知道为什么选你们吗?"李云龙背着手在队列前踱步。
战士们挺首腰板,没人回答。
"因为你们是全团最精锐的战士!"李云龙突然提高音量,"从今天起,你们编为团部首属侦察连,由我亲自训练。任务只有一个——以牙还牙,干掉山本特工队!"
训练随即开始。不同于常规的队列操练,李云龙的第一课是如何隐蔽移动。他示范了如何在月光下利用阴影前进,如何控制呼吸节奏,甚至连衣服摩擦的声音都要降到最低。
"夜间作战,耳朵比眼睛管用。"李云龙趴在地上,示意战士们轮流来听远处的脚步声,"要学会分辨——这是老乡的布鞋,这是鬼子的军靴,这是马蹄包了布..."
下午的训练更加特别。李云龙在树林里布置了各种陷阱和警报装置——细线连着铃铛,落叶下埋着空罐头盒,树枝上挂着用马尾毛做的绊索。
"三人一组,穿越这片林子,不能触发任何警报。"李云龙掐着怀表,"最快的组晚上加餐,最慢的负责洗全连的袜子!"
战士们起初笨手笨脚,频频触发警报。但随着练习次数增加,动作越来越敏捷。到太阳西斜时,己经有三组成功穿越了"雷区"。
晚饭后,训练继续。李云龙搬出那箱特制装备,教授弩箭的使用方法。这种冷兵器在夜战中有着枪械无法比拟的优势——无声、无光。
"瞄准这里,"李云龙指着稻草人咽喉下方,"一箭穿肺,叫都叫不出来。"
月亮升到中天时,训练才结束。战士们浑身是土,但眼睛亮得吓人。他们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完全不同的战斗方式,既紧张又兴奋。
李云龙把孔捷叫到一旁:"明天我带几个人去三十里铺摸摸情况。你在家继续整顿部队,重点是加强夜间警戒。"
孔捷皱眉:"太危险了吧?三十里铺是鬼子大据点。"
"放心,我又不是去硬闯。"李云龙咧嘴一笑,"顺便试试咱们的新装备。"
第二天傍晚,李云龙带着三名化装成农民的侦察兵出发了。他们走小路,避开大路关卡,在天完全黑透时抵达三十里铺外围的山梁上。
日军据点灯火通明,围墙上的探照灯来回扫射。李云龙趴在草丛中,用望远镜仔细观察。据点东侧有一排单独的建筑,周围警戒格外严密。
"应该就是那里。"李云龙低声说。他注意到几个穿特殊制服的身影在院子里练习格斗,动作干净利落。
突然,探照灯扫过他们藏身的位置。西人立刻趴着一动不动。灯光扫过后,李云龙发现围墙下有个黑影在移动——是个穿黑衣的哨兵,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看到没?"李云龙碰了碰身旁的战士,"那就是他们的夜间哨兵。要不是他刚才挪了下位置,根本发现不了。"
他们在山梁上潜伏到凌晨,记录下据点换岗时间和巡逻路线。临走时,李云龙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快速画下了据点的简易平面图。
回程路上,经过一片树林时,李云龙突然举手示意停下。他敏锐地听到前方有细微的脚步声,立刻带领众人隐蔽到路旁的沟渠中。
不一会儿,一队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走过,正是山本特工队!他们全副武装,行进间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像一群幽灵掠过夜色。
等特工队走远,一名侦察兵小声问:"团长,他们这是去哪?"
李云龙脸色凝重:"训练...或者执行任务。"他沉思片刻,"你们先回去报告,我跟上去看看。"
不顾战士们劝阻,李云龙悄无声息地跟上了特工队。他保持着安全距离,借助月光和地形掩护,像影子一样尾随着这支死亡小队。
特工队行进约五里后,在一处山坡上停下。李云龙躲在岩石后,看到他们架起望远镜,观察远处的一个村庄——那是八路军的一个补给站!
"果然在侦察下一个目标..."李云龙心中暗惊。他注意到特工队中一个矮壮军官正在布置任务,应该就是山本一郎本人。
特工队停留约半小时后,开始原路返回。李云龙等他们走远,立刻抄近路赶回赵家峪。天蒙蒙亮时,他满身露水地撞开团部大门,把正在看地图的孔捷吓了一跳。
"老孔!立即转移补给站!"李云龙气喘吁吁,"山本盯上小王庄了!"
孔捷立刻跳起来:"我马上派人去通知!"
"等等!"李云龙拉住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先别急...这也许是个机会。"
两人在团部密谋到日上三竿,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形。李云龙派通讯员去总部汇报,同时命令侦察连加强训练,准备行动。
当天下午,小王庄的八路军"意外"泄露了重要情报——总部首长将于三日后视察补给站。消息通过伪保长的渠道,很快传到了日军耳中。
夜幕降临,李云龙和孔捷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
"鱼饵己经撒下去了,"孔捷低声说,"就等鱼儿上钩。"
李云龙着怀里的驳壳枪,冷笑一声:"这次让山本尝尝,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远处,一只夜枭的叫声划破寂静,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