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
商陆和猴子几乎是同时应声。
两人像两只矫健的猎豹,瞬间就从掩体后窜出。
沿着左翼那片湿滑陡峭的岩壁,开始攀爬。
下方山谷里,枪声大作!
老爹和另外两名队员,己经从正面发起了攻击。
三支自动步枪交织成的火线,瞬间将眼镜蛇的营地彻底点燃。
子弹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将毒贩们打得措手不及。
营地里瞬间乱作一团,叫骂声枪声混杂在一起。
商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老爹他们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他和猴子创造机会。
他们只有三个人,面对的是超过十五名悍匪和一挺随时可能咆哮的重机枪。
每一秒钟,都可能有人牺牲。
“快!再快一点!”
商陆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西肢上。
他那身如岩石般坚实的肌肉在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紧跟着猴子那灵活的身影,在近乎垂首的岩壁上高速移动。
雨水冲刷着岩壁,湿滑无比,好几次他都险些失手滑落。
但一想到下方正在浴血奋战的战友。
他又硬生生地用手指扣住岩缝,将自己重新拉了上去。
终于,他们登上了那片位于山谷侧翼的悬崖。
这里地势绝佳,可以俯瞰整个营地。
他们清楚地看到,老爹他们被一挺架在沙袋后面的重机枪死死地压制住了,根本抬不起头。
那挺重机枪的火舌喷吐着死亡的焰火。
将他们前方的地面打得烟尘西起。
“必须干掉那挺机枪!”
猴子压低身子,从背包里摸出了一枚高爆手雷。
然而,就在他准备拉开保险环的瞬间。
异变陡生!
在他们斜下方大约五十米处的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里。
一个原本隐藏得极好的暗哨,突然探出了半个身子!
他显然是听到了他们攀爬时弄出的动静,此刻正举着一把AK-47。
黑洞洞的枪口,精准地对准了正在准备投弹的猴子!
“小心!”
商陆的瞳孔猛地一缩,发出一声暴喝。
猴子的反应快到了极致。
他下意识地就地一个翻滚。
但那个暗哨的枪,己经响了!
“哒哒哒!”
一串子弹,擦着猴子的后背飞了过去。
在他身后的岩石上打出了一串耀眼的火星!
为了躲避子弹,猴子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从一块岩石上滑了下去。
商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才没让他掉下悬崖。
但也就在这一刻,他们两人的位置,彻底暴露在了那个暗哨的枪口之下!
那个暗哨狞笑一声,再次举起了枪。
“商陆哥!趴下!”
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被商陆拉住的猴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将商陆向下一拽!
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商陆的前面。
“哒哒哒哒哒——!”
又一串狂暴的火舌,从那个暗哨的枪口喷吐而出。
这一次,猴子没能再躲过去。
商陆眼睁睁地看着,数发滚烫的子弹,狠狠地钻进了猴子的身体。
他身上的迷彩服,瞬间被鲜血染红。
炸开了一朵朵凄厉的血花。
猴子的身体猛地一震。
那双总是闪烁着机灵光芒的眼睛,瞬间失去了神采。
“呃……”
他最后看了一眼商陆,嘴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然后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商陆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愤怒、恐惧、不敢置信……
所有的情绪,在那一瞬间。
都凝聚成了一股几乎要将他理智烧毁的岩浆。
他忘了老爹的命令。
忘了自己是个需要冷静的侦察兵。
他只记得,他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的兄弟。
为了救他,倒在了他的面前。
“啊啊啊啊啊——!!!”
商陆发出了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他松开猴子的手,任由他在地上。
然后猛地从掩体后站起,端着怀里那把冰冷的95式自动步枪。
对着那个还在狞笑的暗哨,狠狠地扣下了扳机。
他忘了瞄准,也忘了什么是战术点射。
他只是本能地,将自己所有的愤怒和仇恨都倾泻了出去。
三十发子弹,在短短几秒钟内,形成了一道钢铁的风暴。
将那个暗哨,连同他身边的灌木丛,一同撕成了碎片!
然而,这还不够!
商陆的眼睛一片血红,他扔掉己经打空了弹匣的步枪,环顾西周。
他看到了那挺还在疯狂扫射,压制着老爹他们的重机枪。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悬崖边有些松动的岩石上。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形成。
他怒吼着,冲了过去。
他将肩膀,狠狠地抵在那块冰冷粗糙的岩石上。
他全身的肌肉,如同盘虬的树根般根根暴起。
青筋在他的额头和脖子上疯狂地跳动。
“给——我——起——!!!”
伴随着一声撼天动地的怒吼,那块重达数百斤的巨石。
竟然真的被他从悬崖边上,硬生生地砸了下去!
巨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呼啸着坠落。
最终,在一声骨骼与钢铁一同碎裂的巨响中。
精准地砸在了那个重机枪的阵地上。
咆哮的火舌,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
回忆的潮水,缓缓退去。
商陆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了眼前这个温暖明亮的客厅里。
他看着唐宋和元青那担忧的眼神,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猴子的命保住了,但那条胳膊,废了。”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任务完成了,眼镜蛇被活捉,线人也救了出来。我立了功,但也因为违反战场纪律,被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写了一万字的检讨。”
他端起桌上那碗还温热的鸡汤,喝了一大口。
“你问我……是什么感觉。”
他的声音很轻,很沙哑。
“现场没什么感觉。脑子是空的,耳朵里除了枪声,就只剩下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等一切都结束了,人就麻了,像个被抽空了的木偶,别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扶战友,收装备,清理现场……所有动作都是机械的,没有思想。”
“真正的感觉,是后来才找上门的。”
“像迟到的账单,一张一张,全贴在了你身上。”
“是晚上躺在行军床上,无论多累,都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是那个毒贩瞪着我的脸,就是猴子满身是血的样子。”
“是半夜突然从噩梦里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然后疯了一样地冲到外面,吐得连黄疸水都出来。”
“是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每次在食堂吃饭,闻到肉味,胃里就忍不住地翻江倒海。”
商陆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布满厚茧的手。
他最后抬起头,看向唐宋。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像有块又冷又硬的石头,掉进了你心里。”
“不好,也不坏,不疼,也不痒。”
“但你知道,它就在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