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破损的窗棂滴落，在水泥地面上敲出规律的声响。段昕蜷缩在废弃配电室的角落，幽灵苍白的脸靠在他肩上，呼吸轻得像是随时会停止。五年来第一次，他如此清晰地闻到那股熟悉的柠檬洗发水味道——幽灵总是固执地使用这种早己停产的老牌子，哪怕在末日里也要用三块压缩饼干去黑市交换。
"还记得你教我的第一课吗？"段昕压低声音，手指轻抚过幽灵后颈的伤疤。那里埋着林岳植入的控制芯片，现在正闪烁着危险的红色微光。
幽灵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当然记得——五年前的B区训练场，刚加入特种小队的段昕笨拙地撞翻了整个装备架。作为暗影小队派来的教官，幽灵本该严厉惩罚这个毛头小子，却鬼使神差地多给了他一次机会。
"呼吸要轻。"段昕模仿着记忆中幽灵的语气，"脚步要像猫，但不是猫捕食的时候——是猫偷了鱼，准备溜走的时候。"
幽灵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天晚上，她带着这个笨手笨脚的特种兵爬上了安全区的最高水塔。月光下，她示范了真正的潜行——不是教科书上那套，而是暗影小队代代相传的"幽灵步"。当段昕第三次从管道上滑下来时，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那笑声像风铃般清脆。
"你学得...很慢..."幽灵现在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个词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林岳的芯片正在灼烧她的神经，但她坚持说完，"但...学得...最好..."
段昕的指尖颤抖起来。他想起幽灵第一次带他出任务时，两人被困在丧尸包围的便利店。是幽灵教会他如何用口香糖和硬币制作简易触发器，如何利用货架阴影隐藏身形。那晚他们蜷缩在冷藏柜后面，幽灵的手第一次主动握住了他的...
配电室的门突然被撞开。段昕条件反射地拔枪，却在看清来人时僵住了——林启明站在门口，身上的暗影制服破破烂烂，左眼被机械义眼取代，正散发着诡异的蓝光。这个五年前"死"在B区实验室的爆破专家，此刻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滚出去，菜鸟。"林启明的机械眼锁定段昕，"她不是你该碰的人。"
段昕的枪纹丝不动："她还活着是因为我！"
"活着？"林启明冷笑，举起一个金属装置，"看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着幽灵的脑部扫描图。那些本该是神经突触的地方，现在布满了细小的蓝色晶体，像蛛网般包裹着她的大脑。最可怕的是，这些晶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己经触及记忆中枢。
"林岳的杰作。"林启明的声音带着扭曲的快意，"再过两小时，她就彻底变成我们的一员了。"
幽灵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的蓝纹如电路板般闪烁。段昕想去扶她，却被林启明一脚踹开。这个曾经的爆破专家现在力气大得惊人，段昕撞在墙上，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她属于B区。"林启明抱起幽灵，动作出奇地轻柔，"那位大人等着他的新娘。"
段昕挣扎着爬起来，嘴角渗出血丝。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改造过的暗影成员，但更让他绝望的是幽灵的眼神——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现在只剩下空洞的服从。
"跑..."幽灵最后看了段昕一眼，嘴唇无声地翕动，"求你了..."
林启明带着幽灵消失在雨幕中。段昕跪在原地，拳头砸进积水里。五年来第一次，他痛恨自己学得太好的潜行技巧——因为此刻，他正本能地放轻呼吸，放慢心跳，像只偷了鱼的猫一样无声地跟了上去。
B区外围的景色逐渐变得陌生。曾经的水泥建筑被茂密的植被吞噬，藤蔓爬满残垣断壁，像是给这片废墟披上了绿色的裹尸布。段昕的追踪技巧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他辨认出林启明刻意留下的错误痕迹，避开那些可能埋着感应器的区域，甚至发现了几处伪装成藤蔓的激光绊线。
但当他翻过最后一道断墙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哪里是什么废墟？分明是一座诡异的活城。半人半尸的生物在街道上行走，他们有的保持着人类的外形却长着丧尸的利爪，有的浑身腐烂却穿着整洁的西装。更可怕的是，他们真的在"生活"——两个长着獠牙的妇女在交换菜篮子，一群孩童模样的生物在玩跳房子，只是他们用的"石子"是人类指骨。
林启明抱着幽灵走向市中心的高塔。段昕躲在废弃的报刊亭后，看到两个矮小的身影迎上前来——一个圆胖如球，皮肤呈现不健康的青灰色；一个枯瘦如柴，长鼻长耳像传说中的地精。他们检查了幽灵的状态，然后那个圆胖的家伙突然转头，首首看向段昕的藏身处！
段昕屏住呼吸。他确信自己的潜行完美无缺，但那东西确实在盯着他。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撤退时，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看够了吗？"
段昕的血液瞬间凝固。他居然没察觉到有人靠近——这在他受训以来从未发生过。缓慢转身，他看到一个穿着破烂实验服的老人。这人脸上布满缝合痕迹，眼睛却是纯粹的人类模样，正玩味地打量着他。
"新来的都要登记。"老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鲨鱼般的尖牙。
段昕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学的那套潜行技巧，在这个己经进化出全新秩序的怪物世界里，可能连入门级都算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