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珩那场冰冷彻骨的“最后警告”,如同一场严酷的霜冻,彻底封死了苏晚心中所有妄念的土壤。她像一株被强行修剪掉所有枝叶的植物,只剩下光秃秃的主干,在名为“沈聿珩”的寒风中,沉默地、卑微地活着。
日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高度监控的平静下缓慢流逝。电子脚镣的蓝色指示灯如同忠诚的狱卒,24小时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记录着她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微小的移动。她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病房和相连的卫生间内,门口保镖的视线如同探照灯,从未离开过她。王姐的“照顾”更加“精心”,饮食起居的每一个细节都被严密把控,连多喝一口水都会被记录在案。林姐变得更加沉默,眼神里的怜悯被更深的恐惧取代,几乎不敢与苏晚有任何眼神交流。
陈医生又来过两次,依旧是那副温和专业的面孔,进行着所谓的“心理疏导”和“状态评估”。苏晚学乖了。她不再沉默反抗,也不再流露任何激烈的情绪。她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机械地回答着陈医生的问题,语气平淡,眼神空洞。她隐藏起所有的痛苦、恐惧和恨意,只表现出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和配合。她甚至开始“主动”询问一些关于孕期保健和育儿的知识,努力扮演一个“期待孩子降生”的“母亲”角色。
她必须活着。为了腹中的孩子平安降生,她必须像沈聿珩要求的那样,做一个“安静、顺从、符合要求”的容器。
随着预产期的临近,苏晚的肚子越来越大,身体也越发沉重。水肿从小腿蔓延到大腿,脚肿得连特制的软底拖鞋都难以穿下。腰背的酸痛如同附骨之疽,尤其在夜晚,常常让她辗转难眠。耻骨的分离带来尖锐的刺痛,每一次翻身都像经历一场酷刑。但身体上的不适,远不及精神上的压力来得沉重。
沈聿珩没有再出现在病房。但苏晚知道,他无处不在。保镖的汇报、王姐的观察、林姐的只言片语、陈医生的评估报告…都如同无数条无形的线,汇聚到他那里,编织成一张严密的监控网,将她牢牢困在中央。她甚至能感觉到,随着预产期的逼近,这张网在无声地收紧。
整个沈宅的气氛也变得异常凝重。东翼手术室似乎进入了最后的调试和准备阶段,偶尔能看到穿着无菌服的技术人员进出,带来一股更浓重的消毒水味和冰冷器械的气息。沈聿珩的专属医疗团队轮班待命,二十西小时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佣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压低了声音,唯恐惊扰了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苏晚成了这场无声风暴的中心。她像一个等待最终献祭的祭品,在越来越沉重的身体负担和越来越窒息的精神压力下,艰难地支撑着。夜晚变得格外难熬。身体的酸痛、频繁的尿意、对分娩的恐惧、以及对孩子未来命运的深深忧虑交织在一起,让她难以入眠。
她常常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电子脚镣指示灯投下的那一点幽蓝的光晕,如同鬼火。手无意识地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越来越沉稳有力的胎动——不再是之前的躁动,而是一种充满力量感的、蓄势待发的律动。
“宝宝…”她会在心底无声地呼唤,这是她唯一的慰藉,也是她坚持下去的全部动力。“别怕…妈妈会保护你…”尽管她知道,在沈聿珩绝对的力量面前,她的保护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预产期一天天逼近。日历上那个被红笔圈出的日期,像一只血红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苏晚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下腹坠胀感越来越明显,假性宫缩变得频繁,胎头似乎在一点点下沉。她知道,最后的时刻,快要到了。
沈宅内,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也达到了顶点。沈聿珩虽然没有露面,但他的意志如同实质的乌云,笼罩着每一个角落。保镖的数量似乎增加了,巡视的频率更高。王姐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外的小厅里,神经质地盯着各种监控屏幕。连林姐也被要求随时待命,不得离开楼层。
苏晚感觉自己被无数双眼睛包围着,被无数只耳朵监听着。每一次宫缩带来的轻微疼痛,都让她心惊胆战,生怕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强迫自己进食、活动(在有限的空间内)、配合检查。但内心的弦,己经绷紧到了极限。
山雨欲来风满楼。沈宅这座华丽而冰冷的囚笼,在暴风雨前的死寂中,等待着新生命的啼哭,也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苏晚抚摸着腹中即将瓜熟蒂落的孩子,在绝望的深渊边缘,等待着命运最后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