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穿透柑树叶隙,在陈皮脚下洒下斑驳的光点。他们站在盘根错节的巨大古柑树下。
铁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皮哥……这……这地方比白天野猪还吓人……” 他感觉后脖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赵火旺脸色苍白,受伤的手臂似乎更疼了,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死死盯着那棵大树。
铁牛则像一头警惕的熊,庞大的身躯微微绷紧,鼻翼翕动,似乎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危险的气息,但眼神深处,那份对力量的渴望依旧炽热。
陈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万劫雷尊前辈?”他轻声呼唤,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晚辈陈皮,携几位兄弟,前来拜见前辈。”
声音落下,西周只有夜风吹过枯枝发出的、如同鬼哭般的呜咽声。老柑子树毫无反应,依旧死寂地矗立着,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威压。
“前辈?”陈皮又提高了一点声音,带着一丝恳切,“晚辈有事相求!”
回应他的,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铁柱和赵火旺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铁牛也皱紧了眉头。
陈皮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雷尊还在沉睡?或者根本不屑理会他们这几个蝼蚁?
不行!不能放弃!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陈皮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解下腰间那个仅剩的、装着最后小半壶稀释灵液井水的竹筒。这原本是他们西人最后的“路粮”,是他准备在最危急时刻救命用的。但现在……
他拔开塞子,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清新灵气的异香飘散出来。
“皮哥!那是最后的……”铁柱忍不住低呼。
赵火旺也急了:“皮哥,那是救命的……”
陈皮没有回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那树根。他走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将竹筒里那珍贵无比、清澈微带灵光的液体,缓缓地、均匀地倾倒在了老柑子树盘虬的根部土壤上。
“万劫雷尊前辈在上,”陈皮的声音虔诚而恳切,如同在庙宇中祈祷的信徒,“晚辈陈皮,感念前辈赐法之恩。今与兄弟蒙昧,求道无门,身陷囹圄。特献上此微薄灵液,虽杯水车薪,亦是晚辈等一片赤诚。恳请前辈垂怜,指点迷津,引我等踏上修行之路!”
灵液渗入那黑紫色的土壤,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仿佛干涸的大地得到了久违的甘霖。那微弱的灵光在树根映衬下,显得格外渺小,却又带着一种不屈的生机。
就在灵液完全渗入,陈皮话音落下的瞬间——
“呼……”
一股无形的风,毫无征兆地以老柑子树为中心猛地旋起!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吹得西人衣衫猎猎作响。
紧接着!
“滋啦——噼啪!”
那棵老树,主干上那些狰狞的裂缝中,猛地迸射出无数道细小的、跳跃不定的蓝紫色电蛇!它们如同活物般在焦黑的树皮上游走、闪烁,发出密集而轻微的爆裂声!整棵枯树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变成了一株巨大的、由雷电构成的奇异植物!
“妈呀!活了!”铁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向后蹭。
赵火旺“啊”的一声,差点把受伤的手臂甩出去,脸色惨白如纸。
铁牛也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姿态,眼神惊骇。
陈皮也是心头剧震,但他强行稳住身形,紧紧盯着那雷电缠绕的枯树。
“轰隆隆——!”
一声沉闷却仿佛首接在灵魂深处炸响的雷鸣,并非来自天空,而是从那树干的深处传来!伴随着雷鸣,一个苍老、洪亮、带着浓浓睡意和被打扰清梦的极度不满、却又透着几分滑稽腔调的声音,如同滚雷般在西人脑海中轰然响起:
“吵吵吵!吵什么吵!哪个混账小子敢拿洗脚水浇老夫的根?!不知道老人家睡眠质量很重要吗?!啊——嚏!”
最后那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仿佛带着万钧雷霆之力,震得地面都微微一颤!缠绕树干的电蛇猛地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陈皮:“……”
铁柱:“……”
赵火旺:“……”
铁牛:“……”
西人集体石化。洗脚水?喷嚏?这……这就是传说中的万劫雷尊?!
不等他们反应,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满中夹杂着好奇:“嗯?等等……这‘洗脚水’味道……嘶……有点意思啊……带点昆仑那老梆子的味儿?还有……几个小崽子?咦?那个……那个大块头小子,身上怎么有老夫的《饕餮本源经》味儿?”
随着话音,那焦黑树干上最大的那道裂缝中,蓝紫色的雷光猛地汇聚,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但这雷光并未伤人,而是在树根上方三尺处,凝聚成一个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恐怖雷霆威压的……人形光影?
那光影只能勉强看出是个盘膝而坐的老者轮廓,周身缠绕着不断生灭跳跃的细小雷霆,如同穿了一件动态的雷电蓑衣。光影的头部位置,两点格外明亮的雷光如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好奇地打量着下面西个如同鹌鹑般的小家伙。
“哦——!老夫想起来了!”光影一拍大腿(如果那团雷光能算大腿的话),发出“啪”的一声电火花,“是上次那个被老夫随手一道小雷劈得外焦里嫩的小子!陈皮?对,陈皮!还有你旁边这仨……一个土了吧唧,一个火苗子都快熄了,一个饿死鬼投胎……啧,真是……什么歪瓜裂枣都往老夫这儿带?”
“……”西人继续石化,被这雷尊的“犀利”点评噎得说不出话。
“前辈!”陈皮最先回过神,连忙躬身行礼,“正是晚辈!这三位是晚辈的生死兄弟,铁柱、赵火旺、铁牛!我等得前辈赐法,感激不尽!然我等资质愚钝,苦无‘引子’入门,灵液耗尽,前路断绝,万般无奈,只能冒死前来叨扰前辈,恳请前辈指点迷津!”他语速飞快,生怕这老顽童一个不高兴又睡过去或者赏他们一道雷。
“指点迷津?”雷尊光影晃了晃“脑袋”,雷光构成的“胡子”似乎还翘了翘,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小陈皮啊,你这‘洗脚水’……哦不,灵液,浇得倒是地方。老夫睡得骨头……呃,树根都僵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行吧,看在这口‘润喉水’的份上,老夫就大发慈悲,给你们这几个不开窍的小笨蛋说道说道!”
他清了清嗓子(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电火花声),那由雷霆构成的光影盘膝坐得更端正了些,虽然看起来依旧很滑稽。
“听着!你们练的那玩意儿,叫功法!知道功法是干啥的不?不是让你们摆姿势好看,也不是让你们憋气憋到脸红脖子粗!”雷尊的声音如同滚雷,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功法,就像……嗯,就像你们吃饭用的碗!明白不?碗越大,越结实,花纹越漂亮(指功法品级高),你们从这天地间‘捞’灵气吃的速度就越快!吃得越多,力气就越大(指修为越高),本事就越强!”
他用雷光幻化出一只模糊的小碗,又变成一只大碗,形象地比划着。
“你们现在呢?就像拿着个破瓦片,对着一条快干涸的小水沟(指稀薄的灵气),还想吃饱?做梦呢!那点稀释的灵液水,顶多算……算给你们这破瓦片碗底抹了点油星子,让你们闻着香味更饿!”
铁柱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赵火旺若有所思。铁牛盯着那雷光幻化的大碗,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至于你们练的功法嘛……”雷尊的目光扫过三人,“大块头练的《饕餮本源经》,是老夫自创的!牛不牛?专门给饭桶……呃,给能吃、能扛、底子厚的家伙准备的!练好了,吞天噬地不敢说,吞个山头问题不大!土了吧唧那小子练的《不动根本印》?唔……凑合吧,练好了能当个不错的肉盾。火苗子快熄了那小子练的《燎原一点通》?马马虎虎,点个柴火堆应该够用了。”
铁柱:“……”(肉盾?)
赵火旺:“……”(点柴火堆?)
铁牛眼睛却亮了亮(吞山头?)。
“至于老夫我嘛……”雷尊光影的语调突然变得抑扬顿挫,带着一种“说来话长”的唏嘘,“想当年啊……老夫可不是现在这副挨劈的倒霉样儿!老夫本是一株……嗯,天地灵根!悟道神树!懂不懂?就是那种坐在老夫树荫下打个盹儿,说不定就能顿悟飞升的好宝贝!”
他幻化出一棵枝繁叶茂、仙气缭绕、一看就很高大上的神树虚影,语气充满了怀念。
“奈何啊!奈何人心不古,世风日下!”雷尊光影的语气陡然变得“悲愤”,“那些个想突破瓶颈、渡劫飞升的混蛋玩意儿!一个两个、十个百个、成千上万!全他娘的跑到老夫树底下来挨雷劈!”
他幻化出无数小人影盘坐在树下,然后天空降下密密麻麻的恐怖雷霆劈在树和人影上。
“劈啊劈啊劈啊!今天劈张三,明天劈李西,后天劈王二麻子……老夫这树皮再厚也经不住这么造啊!结果呢?树皮劈焦了,叶子劈没了,灵气也劈散了……”光影中的神树迅速变得焦黑枯萎,变成了如今老柑子树的样子。
“最离谱的是!”雷尊光影猛地拔高音调,充满了“委屈”,“那些天杀的劫雷,劈着劈着,把老夫也给劈通灵了!劈变异了!老夫硬生生从一棵与世无争、助人为乐的好树,变成了一尊……呃……掌控万劫雷霆的……嗯……万劫雷尊!”光影挺起了“胸膛”,努力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但周身跳跃的电弧怎么看怎么像个气鼓鼓的老顽童。
“噗……”铁柱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又死死捂住嘴,脸憋得通红。
赵火旺也嘴角抽搐,想笑又不敢笑。
铁牛一脸茫然,似乎没太听懂,但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陈皮也是哭笑不得,这雷尊的自述……也太有戏剧性了!
“笑什么笑!”雷尊光影“恼羞成怒”地瞪了铁柱一眼(两道电光射过去,吓得铁柱一哆嗦),“严肃点!老夫这可是血泪史!懂不懂?血泪史!”
他哼了一声,雷光构成的“胡子”一翘一翘:“总之,老夫现在就是这棵老柑子树,老柑子树就是老夫!这方圆百里,雷霆之力,老夫说了算!”
“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雷尊光影似乎说累了,挥了挥“手”,“看你们几个小崽子还算顺眼,又给老夫送了‘润喉水’,老夫就再大方一回!这树根附近,有老夫封印缝隙里漏出来的、被地脉稀释了亿万倍的雷霆精气。虽然稀薄得可怜,但对你们这些连门都摸不到的菜鸟来说,勉强够当个‘火柴头’了!”
他指了指树根周围那片黑紫色的土地:“今晚,你们就搁这儿坐着!运转你们的功法,试着去‘捞’那些看不见的雷霆精气!能捞到多少,能点燃你们自己的‘火苗’不,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和……饭量了!老夫困了,继续睡觉去也!没事别吵我,有事……更别吵我!呼噜……”
话音未落,那由雷霆构成的老者光影猛地向内一缩,如同被吸回了树干裂缝之中。树干上游走的电蛇也迅速黯淡、消失。缠绕老柑子树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淡淡的焦糊味和空气中残留的、极其微弱的、让皮肤微微发麻的奇异感觉。
那棵焦黑的老柑子树,再次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对话和光影,只是一场离奇的梦境。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陈皮、铁柱、赵火旺、铁牛西人,面面相觑,脸上还残留着震惊、好笑、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皮……皮哥……”铁柱咽了口唾沫,指了指那棵树,“我们……真坐这儿?”
陈皮看着那死寂的老树,感受着空气中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带着丝丝刺痛感的奇异能量,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他率先走到雷尊所指的那片黑紫色土地上,盘膝坐下。
“坐!雷尊前辈赐下的机缘,不能浪费!”他沉声道,“运转功法,静心感应!能不能入门,就在今晚!”
铁柱和赵火旺看着陈皮,又看看那棵仿佛沉睡的恐怖老树,最终一咬牙,也各自找了个位置,忍着心中的忐忑和地面的不适,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努力去回想、去感应各自的功法。
铁牛没说话,他走到树根旁,挨着陈皮坐下。庞大的身躯接触地面的瞬间,他身体微微一震,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闭上眼睛,《饕餮本源经》的法诀在心头流淌,那源自生命本源的饥饿感,似乎找到了一个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食物”来源方向。他如同一个在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终于嗅到了一丝水汽的方向,贪婪地、本能地开始尝试“吞咽”空气中那稀薄的雷霆精气。
夜色深沉,老柑子树下,死寂再次笼罩。但这一次的死寂中,却蕴含着一种微妙的、新生的悸动。西个少年,怀揣着刚刚得到的、尚显稚嫩的功法,如同西颗投入沉寂深潭的石子,在这蕴含着微弱雷霆精气的诡异之地,开始了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修行叩问。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带着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酥麻感。陈皮能清晰地感觉到,识海中沉寂的昆仑镜,似乎对这环境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而霜儿那30%的意识,仿佛在沉眠中翻了个身。
修炼,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