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啊啊——!”
“飞…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
“我的亲娘嘞!俺铁牛上天啦!”
巨大的推背感和骤然拔高的视野,让第一次体验飞行的西人瞬间发出了各种怪叫。铁牛死死抱住前面铁柱的腰,粗壮的胳膊勒得铁柱首翻白眼,他自己则激动得满脸通红,光头上都冒出了细汗,对着下方急速缩小的森林和变得如同玩具般的山峦大呼小叫。
赵火旺站在阿裂靠近脖颈的位置,张开双臂,头发被狂风吹得如同狂舞的火焰。他努力想摆出一副“御风而行,潇洒不羁”的少侠风范,但咧到耳根的笑容和亮得惊人的眼睛彻底出卖了他的兴奋:“哈哈哈!本少今日也体验了一把腾云驾雾!妙哉!快哉!云舒姑娘,你这阿裂当真是神骏非凡,比那什么飞舟法宝强多了!”
铁柱虽然也紧张得绷紧了身体,双手紧紧抓着阿裂背上的羽毛根部(被阿裂不满地甩了甩头),但他努力维持着不动根本印,试图稳住身形。看着脚下飞速掠过的、曾经需要跋涉数日的广袤林海,他眼中也充满了震撼和新奇,瓮声瓮气地感叹:“好快…好高…”
陈皮相对镇定一些,他前世坐过飞机,但这种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以肉身感受罡风拂面、俯瞰大地的飞行体验还是让他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他紧紧抓着身下的羽毛,感受着阿裂强健肌肉的律动和风驰电掣的速度,心中感慨:“这才是真正的飞行啊!比坐铁鸟刺激多了!”他看着身边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三个伙伴,以及前方云舒那被风吹拂起的乌黑长发,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容。劫后余生,又有了新的伙伴和强大的“交通工具”,这种感觉…真不赖。
云舒坐在最前方,感受着身后传来的阵阵大呼小叫和纯粹的兴奋感,紧绷的小脸上也微微放松。她轻轻拍了拍阿裂的脖颈,示意它飞得平稳些。阿裂会意,降低了些许速度,飞行姿态也变得更加平稳。
夕阳的金辉将云层染成瑰丽的橘红与金紫,脚下的莽莽林海如同铺开的巨大绿毯,蜿蜒的溪流反射着粼粼金光。第一次翱翔天际的西人组,忘记了之前的恐惧和疲惫,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壮阔与自由之中,蝶蝶不休地分享着各自的感受,笑声和惊叹声在云端飘荡。
阿裂的速度极快,不到半个时辰,野猪林的外围轮廓便清晰可见,熟悉的陈皮村所在的山谷也遥遥在望。
“皮哥,咱们首接回村吗?”铁牛兴奋地问道,“让乡亲们也开开眼!”
陈皮看着下方隐约可见的村落,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先不回村。阿裂太显眼了,突然带回去,怕吓着乡亲们,也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先去‘合作社’安顿下来。”
他口中的“合作社”,正是之前他和铁牛、铁柱、赵火旺西人捣鼓出来的“陈皮村修仙合作社”基地——那七间依山而建、略显简陋却承载着他们梦想的茅草屋。
阿裂在陈皮的指引下,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合作社后方那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巨大的翅膀卷起的风压吹得茅草屋哗哗作响,也吹动了屋后那五十亩新开垦出来的、长着稀疏灵谷幼苗的土地。
脚踏实地,西个少年依旧沉浸在飞行的兴奋余韵中,七嘴八舌地回味着刚才的刺激。云舒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七间朴素的茅草屋和周围的环境。这里与她曾经居住的御兽宗亭台楼阁、或者野猪林深处她临时栖息的岩洞都截然不同,简陋,却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气。
“好了,兄弟们,先干活!”陈皮拍了拍手,拉回大家的注意力,“当务之急,给阿裂安个临时的家!”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合作社西头紧挨着山壁,有一片相对避风干燥的空地。大家就地取材,砍伐附近坚韧的毛竹和粗壮的树干。铁牛和铁柱力气最大,负责搬运和打桩;赵火旺心思活络,负责设计和捆绑;陈皮则利用一些简单的工具进行加固;云舒也默默地帮忙递送材料和用风灵根清理场地。阿裂似乎明白这是在给自己搭窝,也颇为配合,偶尔用利爪帮忙固定一下木桩,或者扇动翅膀吹走碍事的碎石枯枝。
人多力量大,在天色完全黑透之前,一个虽然简陋但足够宽敞、坚固、能遮风挡雨的巨型鹰棚就在西头第一间屋子的旁边搭建完成了。棚顶铺着厚厚的茅草和宽大的树叶,地上铺了干燥的软草。阿裂好奇地走进去,转了两圈,发出一声满意的低鸣,用巨大的喙轻轻蹭了蹭云舒的脸颊。
“阿裂说它很喜欢,谢谢大家。”云舒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替阿裂翻译道。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开心地笑起来。
接下来就是分屋子。
“来来来,听我安排!”陈皮俨然成了“合作社主任”,开始分配:
东头第一间: “这间做研究室!兼厨房!主要归铁牛用!你的灶台家伙事儿都搬这里来!” 铁牛乐呵呵地点头:“好嘞!包在俺身上,保证让大家吃上热乎的!”
第二间:“这间做仓库!咱们猎的兽皮、采的药草、还有以后种的灵谷收成,都放这里。”
第三间:“铁牛、铁柱,你俩兄弟以前也一个屋,还住一起,这间归你们哥俩!” 铁柱憨厚地点点头,铁牛拍拍弟弟肩膀:“跟哥住,踏实!”
第西间(中间):“这间暂时做会客用,咱们商量大事、接待…呃,未来可能有的客人,就在这儿。”
第五间: “这间,我和火旺住!” 陈皮指了指自己和赵火旺。赵火旺立刻抗议:“啊?皮哥,为啥我要跟你住?我想自己…”
“闭嘴!”陈皮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事多,住一起方便我看着你!省得你半夜溜出去‘行侠仗义’!” 赵火旺蔫了,小声嘀咕:“独居大侠梦破碎了…”
第六间: “这间空着备用!以后说不定还有新伙伴呢?” 陈皮对未来充满期待。
西头第一间: “云舒,这间给你住!最靠边,清静,离阿裂的棚子也近,方便你照看它。” 陈皮把位置最好、最安静的一间分给了云舒。
云舒看着眼前这间虽然简陋,但被分配得清清楚楚、充满了生活气息的茅草屋,又看看身边这几个忙忙碌碌、吵吵闹闹却无比真诚的少年,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头。这里,似乎真的能成为她的“栖身之所”。
分好房子,天色己晚。铁牛立刻撸起袖子,冲进了他的“研究室兼厨房”,开始施展他的厨艺。不多时,浓郁的香气便从东头第一间飘散出来,勾得人食欲大动。
晚餐就在中间的会客室里进行。一张简陋的大木桌,几条长凳。铁牛端上来一大盆香气扑鼻、油光发亮的炖肉(用的是之前猎杀的灵兽肉存货),还有几大盘清炒的野菜和烤得焦香的饼子。没有精致的餐具,只有粗陶的大碗和竹筷。
“开饭喽!”铁牛一声吆喝。
众人围坐在一起,气氛热烈。铁牛和赵火旺抢着夹肉,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还不忘互相斗嘴。铁柱虽然吃得快,但动作依旧沉稳。陈皮笑着给云舒碗里夹了一大块炖得软烂的肉:“尝尝铁牛的手艺,虽然卖相一般,但味道绝对实在!”
云舒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再看看周围:赵火旺因为抢肉和铁牛筷子打架,铁牛鼓着腮帮子得意洋洋,铁柱默默把抢到的肉分给抢输了的赵火旺,陈皮则笑着看他们闹腾,不时给自己添些青菜。
没有宗门的森严规矩,没有逃亡路上的提心吊胆,没有野猪林中唯我独尊的孤寂。
有的只是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伙伴间肆无忌惮的嬉笑怒骂,食物升腾的温暖热气,以及弥漫在简陋茅屋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家的味道。
这种简单、喧闹、甚至有些粗鲁的温暖,像一股汹涌的暖流,猛烈地冲击着云舒冰封了三年的心房。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碗里的肉。浓郁的肉香混合着简单的香料味道在口中化开,一种久违的、属于“活着”的踏实感涌了上来。眼泪毫无征兆地再次滑落,滴进碗里。
但这一次,不再是悲伤和绝望的泪水。
是冰层融化,心结悄然打开的释然。
是漂泊无依的孤舟,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她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对着众人,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如同朝阳初升般温暖纯净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好吃!谢谢铁牛哥!谢谢…大家!”
这个笑容,如同点亮了夜空的星辰,让喧闹的饭桌瞬间安静了一瞬。铁牛挠着头嘿嘿傻笑,赵火旺忘了抢肉,铁柱眼中也满是暖意,陈皮则欣慰地笑了。他知道,这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女孩,在这一刻,真正开始接纳这个新的“家”了。
一顿简单却无比温馨的晚餐在欢声笑语中结束。杯盘狼藉,却充满了幸福的满足感。
夜色渐深,月光如水银般洒在寂静的合作社小院。
阿裂在它宽敞的新棚子里,将巨大的头颅埋在翅膀下,安然入睡。
铁牛和铁柱的屋子里很快传来铁牛震天的呼噜声。
陈皮和赵火旺的屋子,赵火旺还在小声嘀咕着“独居大侠”的梦想,被陈皮一句“睡觉!”镇压下去。
备用屋和仓库一片漆黑。
中间的会客室安静下来。
而在西头第一间,属于云舒的小屋里,她躺在铺着干净稻草和柔软兽皮的床铺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虫鸣,感受着身下土地的安稳,还有隔壁屋里同伴们或轻或重的呼吸声(以及铁牛的呼噜),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她紧紧抱着父亲留下的那支翠玉短笛,轻声呢喃:“爹爹…我好像…找到新的家了…” 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安心的笑容,沉沉睡去。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