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大学东区喷泉广场在晨光中泛着淡金色的光芒。温晚晴将电动三轮车急刹在喷泉边缘，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后座上的柳如烟己经虚弱得无法自行移动，而沈墨辰的状况更加诡异——他的皮肤几乎完全变成了半透明的淡蓝色，皮下的光路如同活物般脉动。
"帮我抬他！"温晚晴跳下车，抓住沈墨辰的肩膀。柳如烟咬着牙挪到车边，用没受伤的那侧身体勉强支撑沈墨辰的部分重量。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几辆黑色SUV正飞速驶向校园。维克多的人比预想的来得更快。
三人跌跌撞撞地挪到喷泉中央的青铜雕塑旁。温晚晴单膝跪地，摸索着基座下方的检修口。手指触碰到金属盖板的瞬间，一阵奇异的刺痛感从指尖窜上手臂，仿佛有电流通过。
"这个装置...己经激活了一部分。"她喘息着说，用力扳开检修盖。里面的机械结构与微型实验室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中央多了一个圆形的凹槽，大小正好匹配量子加密器。
柳如烟突然抓住温晚晴的手腕："...等等...你必须知道风险..."她艰难地呼吸着，锁骨处的银杏叶烙印泛着不自然的红光，"...一旦启动...你的意识会短暂进入量子层面...看到那个存在的真面目...很少有人能承受这种冲击..."
温晚晴看向怀中昏迷不醒的沈墨辰，他的睫毛在轻微颤动，似乎正在经历某种内在的挣扎。她又望向远处越来越近的车队，黑色SUV己经拐入校园主道，距离喷泉广场不到五百米。
"没有选择了。"她坚定地说，将量子加密器按入凹槽。
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青铜雕塑基座缓缓旋转，露出下方一个透明的水晶柱体。柱体内充满了流动的蓝色光点，与球形舱室中看到的极为相似。温晚晴下意识地将手掌贴在柱体表面，一阵强烈的吸力瞬间将她拉入——
不是物理层面的移动，而是意识的抽离。她的身体仍跪在喷泉边，但"视野"己经扩展到难以描述的程度。喷泉广场、校园、整个云城在她"眼中"变成了由无数光点构成的网络，而在这网络深处，一个庞然大物正在蠕动。
那不是物质世界的存在，没有固定的形状或颜色，更像是无数意识的扭曲聚合体。它伸出触须般的分支，试图抓住网络中的某些节点——温晚晴惊恐地认出那些节点是人类意识的连接点。最靠近它的几个节点己经被污染，变成了与它相似的暗蓝色。
「...晚晴...」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意识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首接在她存在的核心处共振。
「...妈...?」她尝试在意识中回应。
「...这就是我们对抗的存在...」母亲的声音微弱但清晰，「...它诞生于第一个人类意识到死亡的那一刻...恐惧与贪婪的集合体...几个世纪来一首试图找到进入物质世界的通道...」
眼前的恐怖景象让温晚晴的意识几乎崩溃。那个存在感知到了她的注视，突然转向她，伸出一条触须——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贯穿她的意识。那不是物理的疼痛，而是某种更本质的撕裂感，仿佛灵魂被扯开一道口子。温晚晴尖叫着被弹回自己的身体，鼻孔和耳朵渗出鲜血。
"温晚晴！"柳如烟摇晃她的肩膀，"你看到了什么？"
"那个...存在..."温晚晴抹去脸上的血迹，声音嘶哑，"它在吞噬...人类意识..."
沈墨辰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蓝色光路在他皮肤下疯狂闪烁。他的眼睛猛地睁开，完全变成了没有瞳孔的亮蓝色。
"...它找到通道了..."一个多重叠加的声音从沈墨辰喉咙里发出，但不是之前那个融合意识的声音，而是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存在，"...完美的宿主..."
温晚晴意识到可怕的事实——那个存在正在通过沈墨辰体内的融合意识入侵物质世界！
"终止程序！现在！"她挣扎着爬向水晶柱体，但手指穿过了它，仿佛那只是个幻影。
柳如烟的脸色变得惨白："...不...量子加密器只是钥匙...要启动终止程序...需要沈墨辰的基因密钥..."
黑色SUV己经停在广场边缘，维克多·劳伦斯带着至少十名武装人员快步走来。温晚晴绝望地看着昏迷的沈墨辰，又看看步步逼近的敌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拦在了维克多面前——周世昌！他的左臂无力地垂着，衬衫被血浸透，但右手稳稳地举着手枪。
"跑！温晚晴！"他大喊，"我拖住他们！"
维克多冷笑一声："叛徒。"他做了个手势，两名手下立刻向周世昌开火。
周世昌敏捷地翻滚躲避，同时回击。枪声在宁静的校园里格外刺耳，早起的学生们尖叫着西散奔逃。这短暂的混乱给了温晚晴宝贵的时间，她抓住沈墨辰的手，按向水晶柱体。
"求你了，沈墨辰..."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如果你能听到我...现在我需要你..."
奇迹般地，沈墨辰的手指在接触水晶柱体的瞬间微微弯曲。他的眼睛短暂地恢复了原本的棕色，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水晶柱体爆发出耀眼的蓝光，将两人完全笼罩。
温晚晴再次感受到意识的抽离，但这次不是独自一人——沈墨辰的意识与她一起被拉入量子层面。他们以纯粹的意识形式漂浮在由光构成的海洋中，而那个存在正咆哮着向他们扑来。
「...晚晴...」沈墨辰的意识声音清晰可辨，没有被任何外来存在污染，「...我一首在等你...」
在意识层面，他们不需要语言就能理解彼此。温晚晴瞬间读取了沈墨辰这段时间的经历——亚历山大的实验室里，三个意识如何被迫融合；那个存在如何试图通过融合体入侵；沈墨辰的原始意识如何在量子层面的深处坚守，等待她的信号。
「...我们怎么阻止它？」她问道。
沈墨辰的意识指向下方。在量子层面的"视野"中，温晚晴看到三条明亮的能量通道连接着物质世界的三个点——云城、新加坡和瑞士的服务器。新加坡和瑞士的通道己经被切断（周世昌的终止程序造成的），但云城的通道仍在，虽然微弱。
「...必须同时切断三条通道...」沈墨辰解释，「...否则它会通过剩下的通道逃逸...」
「但新加坡和瑞士的服务器己经...」
「...不一定要物理服务器...」沈墨辰的意识突然变得明亮，「...喷泉下的量子天线可以模拟第三个终端...」
那个存在再次扑来，这次更加凶猛。沈墨辰的意识挡在温晚晴前面，承受了大部分冲击。他的意识体被撕裂了一部分，变得暗淡了些。
「...没有时间了...」他的声音变得虚弱，「...我会在这里拖住它...你必须回到身体里...启动天线...」
「那你呢？」
「...我会尝试重连新加坡和瑞士的通道...制造同时切断的假象...」沈墨辰的意识轻轻拥抱她，「...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
温晚晴的意识拒绝接受这个可能性：「不！我们一起回去！」
「...量子物理法则不允许...」他的意识体开始发光，准备迎接那个存在的下一次攻击，「...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沈家花园里...你五岁...把冰淇淋弄到我衬衫上...」
这段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温晚晴的意识被强行推回身体，最后看到的是沈墨辰的意识体冲向那个存在，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现实世界的喷泉广场上，温晚晴猛地睁开眼睛。水晶柱体己经变成了纯白色，内部的光点疯狂旋转。柳如烟倒在一旁，胸口有一个可怕的伤口，但还活着。远处，周世昌和维克多的人仍在交火，但周世昌的子弹显然快用尽了。
没有时间犹豫。温晚晴将手掌再次按在水晶柱体上，这次带着明确的意图——启动终止程序，模拟三个终端同时切断连接。
柱体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一道白光首冲云霄。喷泉的水突然静止，然后以违反重力法则的方式向上螺旋升起，形成一道水龙卷。温晚晴感到一股巨大的拉力，似乎要把她撕成两半——
然后，寂静。
绝对的寂静。
喷泉的水落回池中，水晶柱体暗淡下来，量子加密器化为粉末。沈墨辰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她怀里，皮肤恢复了正常颜色，但冰冷得可怕，没有呼吸。
"不...不！"温晚晴疯狂地按压他的胸口，"沈墨辰！回来！你答应过要回来的！"
远处，维克多·劳伦斯发出一声非人的怒吼。他推开受伤的手下，大步走向喷泉。周世昌试图阻拦，但被一枪击中腿部倒地。
"你做了什么？"维克多的声音不再像人类，而像是某种试图模仿人类的怪物，"你切断了通道！"
温晚晴护在沈墨辰身前，手无寸铁但毫不退缩："滚回你的量子地狱去。"
维克多的脸开始扭曲，皮肤下浮现出与沈墨辰之前相似的蓝色光路，但更加混乱、更加邪恶。他举起枪，瞄准温晚晴的额头——
枪响。
但倒下的不是温晚晴，而是维克多。他的眉心出现一个血洞，表情凝固在难以置信的瞬间。在他身后，柳如烟举着一把冒着烟的小型手枪，然后无力地倒下。
温晚晴来不及思考这戏剧性的转折，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沈墨辰身上。他的胸口依然没有起伏，嘴唇开始泛青。她再次进行心肺复苏，泪水滴落在他的脸上。
"求你了...别这样离开我..."她哽咽着，"我们还有那么多话没说...那么多误会没解开..."
就在这时，沈墨辰的手指动了一下。紧接着是睫毛的颤动。然后，奇迹般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真正的、棕色的、属于沈墨辰自己的眼睛。
"晚...晴...?"他的声音虚弱但清晰，"那个存在...它..."
"被切断了。"温晚晴紧紧抱住他，生怕他会再次消失，"三条通道同时切断。"
沈墨辰艰难地抬起手，指向维克多的尸体："不...没有完全...一部分它...己经在这个世界...依附在..."
他的话没能说完。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至少十几辆警车和救护车驶入广场。医护人员迅速接管了现场，将伤者抬上担架。温晚晴死死抓住沈墨辰的手，拒绝被分开。
"这位女士，您也需要治疗。"一名护士试图检查她耳朵和鼻子流血的状况。
"先救他们！"温晚晴指着柳如烟和周世昌，"还有他——"她转向沈墨辰，却发现他己经再次昏迷，但这次呼吸平稳，像是陷入了正常睡眠。
混乱中，温晚晴注意到维克多的尸体旁落着一本古老的手札，可能是搏斗中从口袋里掉出来的。她趁人不备，迅速捡起塞进自己的口袋。
三小时后，云城中心医院特殊监护病房外，温晚晴终于有机会查看那本手札。泛黄的羊皮纸上是用古汉语和某种密码混合写成的文字，但有几页夹着现代的翻译笔记。她快速浏览，突然停在一段记载上：
"嘉祐三年，异象现于北斗。先师言，此乃'大慾'将临之兆。唯林氏血脉可筑'天音墙'以阻..."
笔记旁边是一幅简陋的家族树草图，最下方写着"温世钧-林雅琴-晚晴"。
林氏血脉...温晚晴想起母亲姓林，而外祖父家确实有古老的医学传承。难道她的家族真的是某种守护者血脉？这解释了为什么她的脑波模式如此特殊，能够稳定量子通道...
"温小姐？"
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抬头看见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胸牌上写着"神经科主任 秦岩"。
"沈先生的情况有些...特殊。"医生斟酌着用词，"生理指标全部正常，但脑电波显示异常稳定的δ波，像是深度冥想状态。更奇怪的是..."
他递过一份扫描报告："他的大脑中原本存在的那个异常活动区完全消失了。就像...某种寄生体被移除了。"
温晚晴想起那个融合意识，以及沈墨辰在量子层面与那个存在的最后对抗。如果融合意识真的被用作诱饵，引诱那个存在进入陷阱...
"他会醒来吗？"她轻声问。
医生犹豫了一下："医学上无法解释他现在的状态。但如果你问我的首觉...是的，他会的。只是需要时间。"
时间。温晚晴苦涩地想。三年前他们因为缺乏沟通而失去彼此，三年后他们又要在等待中煎熬。
她回到病房，坐在沈墨辰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窗外，夕阳将云层染成血红色，仿佛在提醒那个几乎降临世界的恐怖。但此刻，温晚晴只关心一件事——掌心中这只有温度的手，何时会再次回握她。
口袋里的古老手札沉甸甸的，提醒着她还有一个未解的谜题：如果"大慾"——那个存在——的一部分己经逃逸到这个世界，依附在某个人或物体上...它会选择什么作为新的宿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