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广场上的气氛，因为阿南那句辛辣的回怼，而凝固到冰点时。
“南粤猛虎”队中，一个身影，缓缓地从队伍后方，走了出来。
那是个年约五十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俱乐部教练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一种久经沙场、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他，就是“南粤猛虎”U21青年队的主教练，也是王优的恩师——陈啸。
一个在华夏足坛，以铁血、严苛和战术多变而著称的，学院派名帅。
他走到王优的身边，没有去看对面的阿南，只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对自己那有些失态的得意弟子，说了一句。
“王优，收起你的情绪。”
王优闻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微微低头：“陈指导。”
“我提醒过你。”陈啸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锥子，刺进王优的心里，“狮子，不会因为听到几声犬吠，就乱了自己的脚步。你的战场，在球场上，而不是在这里，和一群无名之辈，做口舌之争。”
他身后，那个一首跟着的俱乐部球探，也赶紧上前，低声说道：“陈指导说得对，王少，别跟这种烂仔一般见识，掉价。”
陈啸的目光，这才第一次，落在了对面那群穿着花里胡哨的“冲出围城”队身上。
他的眼神，没有王优的厌恶，也没有队员们的轻蔑。
那是一种彻底的，漠视。
就像人类，不会去在意脚下一群蚂蚁的情绪一样。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同意王优这个看似荒唐的“报名参赛”的决定，是因为就在昨天，他也接到了一个来自京城的电话。
电话，是足协的一位副主席打来的，言语间，却隐晦地，透露着现任国足总教练伊维奇先生的意思。
“……老陈啊，‘龙抬头’这个计划，现在是箭在弦上。总局那边，铁了心要搞。我们呢，也不好明着反对。不过，珠三角这个赛区，是你们的地盘。伊维奇先生的意思是，希望你们能帮忙，去‘试一试’这南国的水，到底有多深。”
“让大家都看一看，我们花了重金建立起来的职业青训体系，和那些所谓的‘草根天才’之间，到底有多大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陈啸，何等的人精。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通电话背后的深意。
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借刀杀人”的授意。
就在这时，几名闻风而动的体育媒体记者，扛着长枪短炮，挤过人群，将话筒递到了陈啸的面前。
“陈指导！您好！请问您对‘南粤猛虎’队报名参加这次草根海选，有什么看法？外界有声音质疑，您们作为职业强队，来参加这种比赛，是不是有些‘掉价’，甚至是在‘欺负人’？”
一个记者，抛出了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想听听，这位名帅，会如何回应。
陈啸看着镜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职业化的笑容。
“掉价？欺负人？不，这位记者朋友，我想你理解错了。”
“首先，‘龙抬头’计划，是总局和足协，为了华夏足球的未来，而推出的宏大国策。我们‘南粤猛虎’作为华夏足球的一份子，理应，也必须，无条件地支持和参与！”
“其次，足球，是平等的。在这片绿茵场上，没有职业和业余之分，只有强者和弱者之分。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什么‘掉价’的胜利，而是为了尊重每一位热爱足球的追梦者，尊重这项运动本身。”
滴水不漏，冠冕堂皇。
既拔高了自己，又顺便拍了总局的马屁，让记者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攻击的点。
那记者不甘心，继续追问：“那您认为，这些从业余海选中脱颖而出的‘草根天才’，比如之前很火的石天磊和毛毛，他们未来，有机会进入职业足球的殿堂吗？”
这个问题，又是一个坑。
说有机会，等于打了自己“职业正统”的脸。
说没机会，又显得自己气量狭小，不符合刚才“尊重对手”的论调。
陈啸笑了。
那笑容里，带上了属于上位者的傲慢。
他缓缓地，说出了一段在未来，引起了轩然大波的话。
“天赋，是上帝的礼物。我从不否认，在民间，隐藏着许多拥有惊人天赋的个体。”
他先是给予了肯定。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如同外科医生般，冷静而残酷。
“足球，不是街头的杂耍，也不是山间的奔跑。它是一门精密、严谨，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现代工业科学。”
“一个零件，哪怕它本身是用黄金打造的，如果它的尺寸，它的规格，它的属性，无法与整部庞大而精密的机器，完美地适配、咬合，那它最终的下场，只有一个——”
“被无情地，抛弃。”
“因为，它再珍贵，对于这部机器来说，也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废品。”
“所以，我个人认为，纯粹的、没有经过系统化打磨的‘野球’，或许能带来一时的惊艳，但它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出路。”
这番“废品论”，像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引爆了全场！
周围那些草根球员们，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
天台之上，石天磊的拳头，握得嘎吱作响！毛毛的眼神，也变得冰冷！
而首播间里，更是炸开了锅！
“卧槽！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吧？把我们当废品？”
“虽然刺耳，但好像……也有点道理？”
“这姓陈的，太他妈能装逼了！”
陈啸看着周围那些愤怒的眼神，却毫不在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激怒所有草根，然后，再用一场酣畅淋漓的、碾压式的胜利，将他们所有的愤怒和梦想，踩得粉碎！
他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当然，理论终究是理论。”
“是废品，还是珍宝，最终，还是要到球场上，去验一验。”
“我们‘南粤猛虎’，很期待，能和这些天赋异禀的‘黄金零件’，碰一碰。”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记者，带着他的“国王之师”，在一众啦啦队员的簇拥下，高傲地，走向了报名处。
留给所有人的，是一个充满了挑衅和战书意味的，冷酷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