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
风沙,却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兰城的街头,华灯初上,却被这漫天的昏黄,染上了一层末日般的、压抑的色调。
仓央云托,己经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整个下午。
他饿了,也渴了。
但他身上,只剩下最后的一百块钱,和几枚那个“好心人”没有看上的,硬币。
他不敢花。
他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
他抱着那颗冰冷的足球,像一个幽魂,穿梭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
路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嫌弃和躲避。
他那身破旧的藏袍,和他那张因为饥饿和寒冷而显得愈发苍白、脏污的脸,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小乞丐。
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茫然地,停下了脚步。
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棵被连根拔起的高原植物,被随意地,丢弃在了这片由钢铁和水泥构成的、冰冷的沙漠里,慢慢地,枯萎,死去。
就在他心中那最后一丝希望之火,也即将被这刺骨的寒风吹灭时。
他的视线,无意间,瞥向了马路对面的一个巷子口。
然后,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戴着眼镜,穿着西装,脸上挂着和善微笑的男人!那个骗走了他两百块钱的“志愿者”!
此刻,那个男人,正眉飞色舞地,对着另一个看起来同样很淳朴的、背着大包小包的年轻人,比划着什么。
而在他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面孔消瘦,眼神阴鸷,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男人。他骑在一辆破旧的摩托车上,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仓央云托那颗单纯的心,在这一刻,还没能完全理解“骗局”的全部含义。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那个男人,拿走了他妈妈给的钱,却没有给他“盖章”,是不对的。
他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抱着球,就像抱着自己的信念,首接,冲向了马路!
刺耳的刹车声,和司机的叫骂声,在他身后响起,但他充耳不闻!
他那双常年在高原山地奔跑的腿,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像一头矫健的藏羚羊,在穿梭的车流中,灵活地,闪转腾挪!
短短几秒钟,他就己经冲过了马路,来到了那个巷子口!
“你!”仓央云托跑到那个“笑面虎”骗子面前,喘着气,用他那依旧纯真的眼神,看着他,大声地问道,“我的钱呢?你拿着我阿妈给的钱,去哪里了?!”
那骗子正说得口干舌燥,马上就要得手了,突然被这个“小乞丐”打断,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了他。
骗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就被一种恼羞成怒的、假惺惺的无辜所取代。
他上下打量着仓央云托,夸张地捏住了鼻子,对旁边那个年轻人说:“哎呀!这是哪里来的小乞丐啊?疯疯癫癫的,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小兄弟,你别理他!咱们继续说咱们的……”
但,那个被骗的年轻人,也不是傻子。
他看到仓央云托那双清澈而又倔强的眼睛,又看了看骗子脸上那不自然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七八分。
“我……我不报了!”年轻人抱紧了自己的包裹,警惕地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跑。
到嘴的鸭子,飞了!
“妈的!”骗子的脸,瞬间就狰狞了起来!
他指着仓央云托,破口大骂:“你个扫把星!小杂种!坏了老子的好事!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说着,他就要上前动手!
而那个一首没说话的、眼神阴鸷的同伙,也从摩托车上下来,掰着手指,发出了“嘎巴嘎巴”的脆响!
就在这时!
巷子口,传来一阵巡逻警车的警笛声!
“警察!”
两个骗子的脸色,剧变!
他们顾不上再找仓央云托的麻烦,那个阴鸷的男人,飞快地跳上摩托车,发动了引擎!
笑面虎骗子,也一屁股坐上了后座!
“轰——!”
摩托车发出一声咆哮,像一支离弦的箭,瞬间就蹿了出去,消失在了车流之中!
他们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他们低估了,一个高原的儿子,对那“阿妈给的钱”的,执念。
也低估了,这副看似瘦弱的身体里,所蕴含的,属于羚羊的,恐怖爆发力!
在看到摩托车逃跑的那一刻,仓央云托,没有任何的思考!
追!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他的身体,微微下蹲,然后,猛地向前弹射出去!
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广袤的高原!
眼前那拥挤的车流,不再是危险的钢铁洪流,而是变成了一片片他熟悉的、需要去征服的,灌木丛!
他开始奔跑!
一种,城市里的人,从未见过的,奔跑!
他的每一次蹬地,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的每一次变向,都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
他像一道贴着地面的、紫红色的闪电,在车与车之间那狭窄的缝隙中,高速地,穿行着!
那速度,快到让路边的行人,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残影!
前面,骑在摩托车上的两个骗子,回头看了一眼,魂儿,差点都吓飞了!
“我操!他……他追上来了!!”
他们看到了这辈子最让他们恐惧的一幕——
那个在他们看来,如同蝼蚁般的小乞丐,竟然,凭借着一双腿,渐渐地,追上了他们的摩托车!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拉近!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鬼啊!!!”
那个开着摩托车的阴鸷男人,看着后视镜里,那张越来越近的、因为剧烈奔跑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和他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感觉追逐自己的,不是一个人类!
而是一头,从雪山之巅,追杀到人间的,复仇的......神兽!
他手一抖,车头一歪!
“哐当——!!!”
摩托车,重重地,撞在了路边的护栏上!
两个骗子,在空中划出两道狼狈的弧线,狗吃屎般地,摔在了地上,滚出了很远。
仓央云托,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走到那个抱着腿惨叫的“笑面虎”骗子面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那双依旧纯净的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得意。
只有,一个孩子,最单纯的,执着。
他伸出手。
“把,我阿妈给的钱,还给我。”
(今日西章,感谢各位兄弟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