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30吨重的馈源舱正在自动微调，六根钢索发出琴弦般的震颤。这套"主动反射面"系统能让500米口径的巨镜精确追踪目标，此刻却像被无形之手拨动，在1.42 GHz频段形成驻波。
凌晨4点的黔南山区，乳白色雾气正渗入控制室的换气扇。玻璃上凝结的水珠让窗外的“天穹”反射面变得模糊，仿佛漂在云海中的金属漩涡。汉斯国进口的ROACH-2频谱处理器在机柜里发烫，散热风扇的节奏与信号脉冲诡异同步。墙角那台1998年的老式示波器（南辰枢坚持保留的备用设备）自行启动，扫描线画出与主屏幕完全一致的波形。白板上除了潦草的数学公式外还记录着“10250317，10270117，10282317，10302117，11011917，1131717，1151517，1171317，1191117”。
躺靠在转椅上，林默的后颈肌肉己经僵硬得像块风干的混凝土。他的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眼镜片上沾着指纹和咖啡溅射的斑点。椅子下积着三只红牛空罐，空罐的拉环角度精确复刻了开普勒卫星发现的TRAPPIST-1星系行星轨道倾角，这是林默强迫症发作时的无意识行为。
张衡从洗手间回来，脸上挂着冷水冲过的痕迹，但胡子还是疯长了一茬，像片枯草地。他踢了踢林默的椅子腿："换班。"
林默没动，只是盯着屏幕"你睡不睡？"张衡的声音沙哑，像是被“天穹”的电磁波烤干了水分。
林默终于眨了眨眼，眼球干涩得发疼："再等一轮数据，这是第几天了？"
张衡没再劝，看了一眼墙边的白板，从兜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实验室禁烟，他捏着烟没点，只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像是靠这点烟草味提神，“第十七天了，该来了。”......
休息室的咖啡机突然传来"嘀"的完成音，在死寂的控制室里格外刺耳。两人谁都没动，任由那缕香气在警报声中慢慢飘散。盯着屏幕上突然跳动的频谱图两人太阳穴突突跳动，一种微妙的预感爬上他们的脊背，监控终端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林默立刻弹跳起身，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命令，屏幕上的频谱图被分割成三个窗口：
左窗：实时FFT（快速傅里叶变换）分析，1.42 GHz的尖峰像刀锋般刺穿噪声基底。
中窗：脉冲周期首方图，142.857毫秒的间隔在统计分布上形成一根孤立的针。
右窗：偏振分析，信号呈现诡异的圆偏振特性——自然射电源极少如此完美。
"先排除本地干扰。"林默调出“天穹”的电磁环境监测日志；“黔州山区的无线电静默保护让背景噪声低至0.1 K，但此刻信号强度达到了12.7 Jy（央斯基，射电流量单位），远超常规天体。”
张衡丢掉手里未点燃的香烟一个箭步冲入座位，双手一边不停地敲击着键盘一边快速的说道"NORAD近地轨道数据库，无己知航天器在此频段发射信号，排除人造卫星。Parkes望远镜的历史观测数据，PSR B1919+21的二次谐波在1.42 GHz处应有0.03%的抖动，但眼前信号稳定得像原子钟，排除脉冲星谐波。验证传播效应：信号未出现星际介质导致的法拉第旋转，说明源距离很可能在太阳系内——或者根本不受物理规律限制。"
"周期太完美了，脉冲间隔142.857毫秒误差小于0.001微秒，持续时长9秒，每46小时重复一次。未随地球自转产生多普勒频移，自然天体不可能这么精确，排除自然天体的可能。张衡，快通知南老，需要排除漂亮国深空网络（DSN）的测试信号，虽然信号强度不符合人造卫星的特征！”林默喘着粗气似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顺手在地上捡起一根香烟，颤抖着把手伸进张衡的兜里拿出打火机，打火机的火苗在馈源舱电磁干扰中诡异地向左弯曲，如同被脉冲星磁场俘获的等离子流......
张衡满头大汗己经拨通了国家天文台的内部专线，深深调整了一下呼吸："南老，我们可能抓到了个不得了的玩意儿......"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控制室里的馈源舱调节电机突然嗡嗡加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控制室的空调突然嗡鸣，像极了七年前水木大学天文系机房那台老式惠普服务器。
2006年，秋，水木大学天文台
林默蹲在机房角落，正用瑞士军刀撬开一罐午餐肉——那是他连续第三周靠这个过活，因为奖学金全砸在了二手显卡上，就为了跑他的"脉冲星候选体筛选算法"。
"你他妈又偷我机时！"张衡踹开门的瞬间，服务器风扇的噪音淹没了他的怒吼。
林默头也不回："急啥？找到个疑似新脉冲星我，要是真的，论文带你二作。"屏幕上的光在他眼镜上投下蓝色波纹，像“天穹”此刻的警报。
后来那篇《基于GPU加速的毫秒脉冲星搜索方法》果然发了APJ（《天体物理学杂志》），但二作位置被林默换成了某位副院长侄女的名字。"兄弟如手足，SCI如衣服，"他当时嬉皮笑脸地递过一罐啤酒，"但没衣服会裸奔啊。"
啤酒罐在“天穹”控制室的地上滚动——现在林默的表情和当年如出一辙，那种混合着狂喜和恐惧的扭曲。
"衡儿......"他嗓子哑得吓人，"这次真要裸奔了。"
“zzzzzzzzzzz......”
“衡儿?！......”
“zzzzzzzzz......”
“张衡？！......”
“zzzzzzzzzzz......”
“你妹......哈哈哈..........zzzzzzz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