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尚书有言: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荀堪不愧是颍川子弟,尚书就是读的熟。
一上来就是圣人言论。
百姓才是国家的安本,百姓的基础牢靠,国家才能安宁。
继而就是士农工商。
只有世人为你统治百姓,国家才能兴盛。
你有这种本事吗?
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纵然你当了皇帝,下面的士族不认你,你如何开展工作?
刘怅也知道,这是自已最大的弱点。
刘怅微微一笑道:“那文若先生以为如何能让民固呢?”
“……”
荀堪早就准备了一肚子话想说,可是刘怅没有给他说的机会。
“当然了,这个问题对于你一个还没有出仕的人来说,有点难,那就让本皇子告诉你。”
“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有从依,黔首不曾愚,言者无忧惧,各尽其才,承古萌新。”
荀堪三人听完这段话,都愣住了。
“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有从依,黔首不曾愚,言者无忧惧,各尽其才,承古萌新,”
这不就是理想化的社会吗?
这不就是我们为之奋斗的目标吗?
荀堪准备了一肚子话,引经据典。
可是都没有这句话简洁而富有含量。
何为耕者,农也!
何为织者,妇女也!
何为居者,天下万民也!
老幼有从依,那不就是说一个家庭稳固且富足吗?
他们曾经去过一些山区,甚至有一些家庭不堪其累,会把年老的老人背到山上,任由其自生自灭。
荀堪斥之愚蠢。
可是对方却反驳:家共有米一斗,给了老母不能给幼子,给了幼子不能给产妇,给了产妇不能给我。
我若死,谁去挣这一斗米。
幼子是未来。
妻会纺织育子。
如之奈何?
如之奈何?
黔首不曾愚。
这不就是要教化百姓吗?
谁人能教化百姓?
不就是他们这些读书人?
言者无所惧。
谁是言者,说的还是他们这些读书人。
整段话里完全都没有提商。
这不就是妥妥的重农抑商吗?
难道这不对吗?
这在这个世界,这是政治正确?
因为商人没有吃不饱饭的,只有家破人亡,被人屠戮的。
让天下吃不饱饭的农民吃饱饭,有房子住,能养活父母跟孩子。
让读书人畅所欲言,教化百姓。
这,这就是最好的局面。
你跟现在能言论自由吗?
他们只有奋起反抗来请愿的时候,朝廷才会让他们开口说话。
现在呢?
刘怅却直接把他们叫到宫墙上,难道真的是只是让他们来说话吗?
嘶!
也许大皇子真的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
袁隗目光一凝,大皇子给他的惊喜真的是太大了,他真的是在府内装疯卖傻十几年吗?
而不是勤学苦读了十几年吗?
这番话就连自已,也说不出来呀!
“诸君,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刘怅看着三人道。
“大皇子,既然知晓这个道理,为何不让大将军出来,大将军出,则西凉百姓得以苟活,他们必然会过上大皇子所说的生活。”
杨阜才不管这些文绉绉的话。
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西凉那种地方,像刘怅说的话,那只属于关东百姓,跟他西凉有什么关系?
他更关心的还是制止马腾、韩遂之乱。
“呵!大将军初就能平定这次叛乱了吗?”
“当然。”
杨阜一点犹豫都没有。
“那之后呢?”
“之后,自然就过上大皇子您说的这种生活了?”
杨阜话赶话说道。
只不过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相信的。
现在的中原都乱成一锅粥了,你们西凉能过上这样美好的生活?
文景之治的时候,差不多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你们西凉,呵呵?
“杨义山,你又何必骗自已,又何必骗我呢?”
刘怅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几年前段太尉平定羌乱打通西域,为何短短的十几年,羌乱卷土重来呢?”
“这……”
杨阜顿了顿道:“自然是羌胡蛮夷,不知恩典。”
“愚蠢。”
刘怅毫不犹豫地怒斥杨阜:“恩典,段太尉是以歌之歌,以血洗血,羌胡与我汉民有血海深仇,何来恩典?”
“而且孤没记错的话,羌乱已经持续数年,朝廷在上面耗费数十亿,那时候是大将军当政,孤也没见羌乱被平定呀!”
“大皇子难道这是要舍弃雍凉了?祖宗陵寝可还在那边呀?”
杨阜激动的道。
“谁说要舍弃雍凉了?”
刘怅看着杨阜道:“雍凉的复杂形势,你这个陇西人应该比孤清楚得很多,如果派兵征讨,他们往山里一躲,你告诉我,朝廷撤军不撤军?”
“一旦朝廷撤军,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如此往复,朝廷耗费大量钱粮,却一无所获。尤其是如今的场景,你告诉孤该如何处置?”
“我记得故司徒崔烈曾提议放弃雍凉。”
“大皇子万万不可呀!雍凉之民也是汉民,汉土。”
杨阜急切的道。
“咳咳!杨义山是吧!你先不要着急,听大皇子说完?”
袁隗轻咳几声说道。
“所以我们当下的策略是往后收缩。”
刘怅道:“羌胡见我们收缩,必然会卷土重来,呼朋唤友,占据雍凉,其中也不乏野心之辈,想要称王称霸?”
“势必还会内讧,占据城池。”
“而我军可以重振旗鼓,调集兵马,屯田三辅,等待时机,与之决战。”
“如有必要,还可以把他们放进三辅,来个关门打狗。”
刘怅看着杨阜道:“如此,只需一战,就可换来十数年的太平。若是年年征讨,何时能讨平?”
“若是你,你是选择是日放血,还是割一块肉换十几年身体健康?”
杨阜不说话了。
因为他不敢说了。
把羌胡放进三辅,最反对的是那些世家大族。
要损害的是他们的利益,可对雍凉的百姓来说,忍一忍是能忍过去的。
用一时的阵痛换十几年的和平。
这绝对值得。
“你看你,你不敢说了,为什么你面对孤的时候,面对皇权的时候,悍不畏死,面对那些人的时候,却未之如鼠呢?因为你也是其中的一只小老鼠。你敢面对猫,你却不敢面对同类。”
“如果下面的人都是你这样的人,姑真为大汉感到悲哀。大汉养士 400年,却无一士为大汉牺牲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