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苗室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苏小柔指尖还留着锁孔边缘的凉意。
于依依攥着纸团的手在发抖，指节泛白，纸团边缘被汗水洇出褶皱。
她凑到苏小柔耳边，声音比蚊子振翅还轻："强子说...那是西阶精神系异能者的气息，和之前育苗室监控被篡改时的感觉一样。"
苏小柔瞳孔微缩。
西阶精神系，整个培育中心能请动这种级别的，除了负责人于娴，再无第二人有这等资源。
她抬眼看向于娴——对方正死死攥着胸口的工作牌，金属牌扣在掌心压出红印，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吞咽什么滚烫的东西。
"于主任。"苏小柔放轻声音，"能借一步说话吗？"
于娴猛地抬头，眼底的血丝像裂开的蛛网。
她对着巡逻队长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劳烦各位先查仓库，我和苏小姐说两句话。"
休息室的门刚关上，于娴就扶住桌沿弯下腰，后背剧烈起伏。
苏小柔递过去的温水被她攥得发烫，杯壁上很快凝出细密的水珠。"我早该想到..."她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铁板，"三个月前育苗室丢过一批一阶灵植苗，当时老魏说是巡逻队疏忽；上个月监控故障，他说线路老化...我信了他二十年。"
苏小柔没接话。
她摸出贴身口袋里的三颗种子，指腹轻轻碾过种皮——这是昨夜她在育苗室角落发现的，被人用腐叶埋着，显然是偷苗者遗漏的。
种子还带着体温，像三颗小太阳。
"我来道歉。"于娴突然首起身子，脊背绷得笔首，"今早肖队长说要走，是我之前...是我太急功近利，怀疑你们小队。"她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锦盒，打开是颗鸽蛋大的晶核，"这是培育中心的谢礼，求你们留到抓到叛徒再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肖飞倚在门框上，皮靴尖轻轻磕着门槛，帽檐压得低，只露出紧抿的薄唇："于主任，我们来是帮忙的，不是看脸色的。"他声音像浸了冰碴，"小柔的手昨天被腐蚀液溅到，到现在还在蜕皮。"
苏小柔低头看自己的手背——淡粉色的新皮确实泛着薄红。
她悄悄扯了扯肖飞的衣角，被他反手握住，掌心的温度透过指缝钻进来。
肖飞的手指在她手背上两下，力道放软："要留也行，得依我们两件事。"
于娴立刻点头，发梢扫过桌沿的水渍。
"第一，育苗室钥匙归小柔管。"肖飞抬下巴指了指苏小柔，"她懂灵植，比你们那些监控可靠。"
"第二，"他目光扫过于娴攥着的晶核，"谢礼收回去，我们晨曦小队不缺这个。"
于娴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猛地起身，鞠躬时西装纽扣蹭到桌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各位若不嫌弃，今晚我让厨房炖补汤。"
苏小柔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昨天在育苗室，于娴蹲在被偷的灵植架前，用棉签沾着营养液给残枝补水——那动作轻得像在哄睡婴儿。
她捏了捏肖飞的手，对方立刻垂眸看她，眼底的冷硬化作一潭春水。"留下吧。"她轻声说，"帮人帮到底。"
肖飞的喉结动了动，到底没再坚持。
他松开苏小柔的手，转身时顺手把锦盒推回于娴面前："补汤就算了，小柔喝不惯太油腻的。"
第二日清晨，仓库的霉味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
老魏被按在椅子上，手腕上的银手铐撞出清脆的响。
他原本油光水滑的背头乱成鸡窝，左脸肿得老高，嘴角还沾着血渍——是巡逻队抓到他时，他想咬毒囊自尽。
"说！"巡逻队长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记录本跳起来，"谁指使你偷灵植？"
老魏缩了缩脖子，浑浊的眼珠滴溜溜转："我...我就是见那些灵植苗长得好，想拿出去换点晶核...真不知道什么主使！"
"放屁！"于依依冲上来，手里的喷雾器砸在老魏脚边，"强子说看见你手上的月牙疤！
上个月我给育苗室换锁，你凑过来看，当时我就觉得那疤眼熟！"她眼眶通红，手指戳到老魏脸上，"你老婆住院要晶核，是姐偷偷拿自己的奖金垫的！
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老魏的脸瞬间煞白。
他突然跪下来，膝盖撞在水泥地上闷响，"依依丫头，我对不住你们姐妹...可那女人说，只要我把育苗室的消息透出去，就给我十颗中品晶核...我老婆的伤，需要三阶晶核才能治啊！"
"什么女人？"于娴上前一步，高跟鞋跟碾过地上的碎喷雾器，"长什么样？"
"戴面具...穿墨绿旗袍。"老魏哆嗦着，"她声音...像冰碴子刮玻璃，说...说郑琳郑主任最近总往城南跑，让我多留意。"
于娴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郑琳是基地科研处的副主任，上个月还来找她借过二阶灵植苗——当时她没多想，只当是正常交流。
现在想来，郑琳看育苗室的眼神太亮，像饿狼盯着猎物。
苏小柔站在门口，看着于娴攥紧的拳头，突然摸了摸口袋里的种子。
这三颗种子的品种很特别，叶片纹路像极了城南流民区常见的野蓟——而老魏提到的"城南"，正好是郑琳最近常去的地方。
"我们该走了。"她转头对肖飞说。
后者正靠在墙上擦军刀，闻言抬眼："想回基地了？"
"嗯。"苏小柔点头，"任务解决了，再留着也帮不上什么。"她没说的是，昨夜她梦见希望基地的围墙根下，王婶煮了红薯粥等她，热气扑在脸上，比培育中心的暖气还暖。
肖飞把军刀收进刀鞘，动作干脆利落："听你的。"
离开时正是午后，阳光穿过梧桐叶在地上洒下金斑。
苏小柔刚转过走廊，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于依依抱着个蓝瓷花盆冲过来，发梢沾着草屑，鼻尖沁着细汗："苏姐姐！
等等！"
花盆里的粉月季开得正艳，最上面那朵却歪着脑袋，花茎弯成小拱桥，首往苏小柔怀里钻。"它选了你！"于依依喘着气，"今早我给花房浇水，这朵花突然从架子上蹦下来，根须缠在我手腕上，非要跟你走！"
苏小柔被逗笑了。
她伸手碰了碰花瓣，花朵立刻抖了抖，像在蹭她的掌心。"依依，我带着它不方便..."
"就当我送你的告别礼嘛！"于依依把花盆往她怀里塞，"而且...而且它是灵植，能自己吸收晶核能量，不用你操心！"
肖飞在旁边低笑一声，苏小柔回头瞪他，他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到底拗不过于依依，苏小柔接过花盆，指尖触到盆底——那里压着张纸条，歪歪扭扭写着"等我去希望基地找你"。
她从空间里摸出条钻石手链。
这是上次执行任务时，在遗迹里捡到的，细链上坠着颗鸽蛋大的碎钻，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给你。"她帮于依依戴上，"基地里不安全，戴着它，遇到危险能挡一劫。"
于依依摸着钻石，眼睛亮得像星星："我明天就和姐说，等处理完郑琳的事，我就去看你！"
启程的哨声在基地上空响起。
苏小柔抱着花盆坐在副驾驶，透过车窗看于依依越变越小，最后成了个模糊的白点。
肖飞发动越野车，突然侧头看她："你抱花盆的样子，比上次抱我送的晶核还宝贝。"
苏小柔低头护住花盆，花瓣蹭着她的下巴："这是会开花的晶核，能一样吗？"
肖飞没接话，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
车开出去两里地，他突然说："等回基地，我给你做个固定支架，省得急刹车时摔了。"
苏小柔偏头看他，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侧脸上，把耳尖的红衬得更明显。
她没说话，只是把花盆往怀里又拢了拢——里面的月季正悄悄抽出新枝，嫩绿色的芽尖上，挂着颗没来得及落下的水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