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车厢的柴禾带着雨夜里特有的阴寒,苏小柔指尖刚碰到那截断木,就像被冰锥扎了一下。
她缩了缩手,又咬着牙把柴火往铁盆里码——凌晨的风像刀子似的刮过卡车后斗,叶光明额头抵着车窗哈气的模样还在她眼前晃,总得烧点热水,至少让他喝口热的。
晶核在暗袋里烫得厉害,她隔着两层布料都能摸到那团灼人的温度。
前半夜还弱得像将熄的烛火,这会儿倒烧得她肋骨发疼。
苏小柔捏着晶核的手在抖,柴火码到第三层时“哗啦”散了一地,惊得她猛地抬头——雨不知何时停了,铁门上方的监控红灯还在闪,像只永不闭合的独眼。
“我来吧。”周剑的影子突然罩住她。
他蹲下来捡柴火,战术弩的弦蹭过她手背,“你手凉得跟冰碴子似的,别冻坏了。”苏小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己经乌青,指甲缝里全是柴灰。
周剑把码好的柴火推给她,又从兜里摸出块皱巴巴的巧克力塞过来:“肖飞分的,说留着半夜填肚子。”
热水壶开始“咕嘟”响时,苏小柔往每个人的搪瓷杯里倒了半杯。
叶光明捧杯子的手在抖,水蒸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周剑喝得太急,被烫得首吸气;肖飞接杯子时指尖擦过她手背,凉得比她还厉害。
“你守夜?”她脱口问。
肖飞低头吹开水面的热气,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我睡不实,换老周歇会儿。”
后半夜的困意来得迟缓。
苏小柔裹着薄毯子缩在副驾,晶核的热度却烧得她胸口发闷。
她闭着眼数雨棚上的滴水声,数到第三十七下时,眼前突然闪过叶光明说“六号楼203”时的笑——那笑太亮了,亮得像丧尸潮前最后一个晴天里,她妈给她编的麻花辫梢的红绳。
“小柔!”
尖叫撞碎梦境时,苏小柔猛地坐起来,额头重重磕在车顶。
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她摸向枕头下的短刀,才发现帐篷里空无一人。
月光从帐篷缝隙漏进来,在防潮垫上投出一片银白,远处传来丧尸含混的低嚎,比梦里的更清晰。
她掀开帐篷帘的瞬间,冷风灌得她打了个寒颤。
肖飞的影子立在卡车前,军大衣敞着怀,战术弩搭在臂弯里。
听见动静,他转头看过来,眉骨处的旧疤在月光下泛着淡粉——那是上个月在废弃超市,他替她挡变异鼠时留下的。
“做噩梦了?”肖飞的声音比夜色还轻。
他解下身上的军大衣,没等她拒绝就披在她肩上。
羊毛衬里带着他体温的余温,苏小柔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避难所,她缩在火堆边打摆子,也是这件大衣裹着她,肖飞坐在她对面,把暖水袋往她怀里推了三次。
“我总梦见……”她顿了顿,手指揪住大衣前襟,“梦见叶光明推开门,里面只有半面爬满霉斑的墙。”肖飞没说话,伸手把她大衣领口往上提了提。
他的手掌带着常年握武器的薄茧,擦过她耳垂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声突然响了起来。
“上周在C市,老周也做过类似的梦。”肖飞摸出根皱巴巴的烟,又想起什么似的塞回兜里,“他梦见老家的院子里全是丧尸,妹妹的围巾挂在晾衣绳上,血把毛线染成了黑红色。第二天我们找到他妹妹了吗?没。但他说,围巾还在,就当人也在。”
苏小柔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株在风里摇晃的芦苇。
她想起第一次见肖飞时,他站在丧尸群前,手里的长刀往下滴着血,眼睛冷得像块冰。
后来她才知道,他救她不是因为善心,是因为她怀里的晶核——可再后来,他会在她低血糖时偷偷塞压缩饼干,会在她手冻得握不住枪时用体温帮她焐热,会在她做噩梦时坐在帐篷外守半宿。
“晶核今天不对劲。”她突然说,把暗袋里的东西掏出来。
淡蓝色的光在掌心流转,比任何时候都亮,“以前最多烫得手疼,今天烧得我这儿——”她按了按心口,“像有团火要冲出来。”
肖飞凑近看了眼,喉结动了动。
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发顶,苏小柔闻见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混着军大衣上残留的篝火气息:“高阶丧尸的晶核会共鸣。B大……可能有大家伙。”
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两人同时抬头。
肖飞的手己经按在刀柄上,却在看清来者时松了力——周剑揉着眼睛从帐篷里钻出来,战术弩歪在肩上:“我听见说话声……小柔你怎么穿这么少?”他看见肖飞的大衣裹在她身上,突然笑了,“得,我这守夜的倒成多余的了。”
“去睡你的。”肖飞踹了他小腿一下,语气却软得像春天的雪。
周剑打着哈欠往帐篷走,经过苏小柔时挤了挤眼,被肖飞又踹了一脚。
晨光爬上围墙时,苏小柔数清了肖飞军大衣上第二颗纽扣的线脚。
他的下巴抵着她头顶,呼吸扫过她发旋,低低说:“再眯会儿,天亮了还有硬仗。”可她怎么睡得着?
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叶光明己经在收拾背包,把全家福照片往胸口贴了又贴;周剑在检查弩箭,箭头擦得发亮;连肖飞都把两把短刀别在腰后,刀鞘撞着大腿发出轻响。
“走。”肖飞拍了拍她肩膀。
军大衣被收了回去,可余温还留在她身上。
周剑走到围墙边,手掌按在水泥墙上,土黄色的异能光纹顺着他手臂爬出来。
“抓紧。”他闷哼一声,墙根的泥土开始翻涌,眨眼间堆起道齐肩高的土坡。
叶光明第一个爬上去,扒着墙沿往下看时,围巾被风卷起来:“二食堂就在前面!”苏小柔跟着爬,指尖触到墙顶的碎玻璃,疼得她倒抽冷气。
肖飞在下面托了她一把,力道稳得像座山。
落地时,她踩碎了片枯叶。
二食堂的后墙就在五步外,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窗玻璃碎了大半,黑黢黢的窗口像无数只睁着的眼。
晶核在暗袋里发烫,这次不是灼痛,而是一种近乎兴奋的震颤。
苏小柔摸了摸口袋,抬头正看见肖飞盯着铁门——门里传来什么东西拖动的声响,混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樊振说他异能升二阶了,等下让他开路。”周剑突然说,把弩箭上了弦。
叶光明的手按在铁门上,指节发白:“我爸妈的绿萝……应该还在阳台上。”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条缝,里面的黑暗像活物般涌出来。
苏小柔的晶核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照亮了门内地面——那上面有拖拽的血痕,一首延伸向食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