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学立的战术手表指针刚划过十一点西十五分,雨幕里突然传来樊振的吆喝:“老左,油表剩两格了!”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喉结动了动——超市外的丧尸群虽被清过一轮,但后半夜向来是它们最活跃的时候。
“该走了。”他转身时,作战靴碾过一片碎玻璃,脆响惊得苏小柔缩了缩肩。
这个总把晶核藏在暗袋里的姑娘,此刻正盯着李博士怀里的金属盒,那东西擦过她手背时,凉得像块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
“谢谢了。”左学立走到肖飞跟前,拍他肩膀的手没轻没重,“上次在化工园区要不是你们挡那波尸潮,我们队得折三个。等回了三号基地,我让后勤拨两箱压缩饼干——”他突然顿住,远处传来丧尸含混的嘶吼,像生锈的锯子在磨骨头,“还有,要是在B大遇上麻烦,往东南方打三发绿色信号弹,我们留了辆吉普在废弃加油站。”
肖飞低头检查油箱盖的动作停了停,雨水顺着帽檐滴在他沾血的领口:“留着饼干给伤员。”他声音压得低,却让左学立想起三天前这个男人举着消防斧劈开丧尸群的模样——那时他也是这么淡,像块淬过冷的钢。
客车引擎声骤然炸响,肖楠在驾驶座上敲了敲车窗,车灯扫过卸货区,照出苏小柔别在腰间的战术刀。
李博士经过她身边时,金属盒上的锁孔又擦了她一下,这次她没躲,只摸了摸暗袋,里面的晶核凉丝丝的,像在睡觉。
“走了!”左学立倒退着往客车跑,雨水顺着他的战术背心往下淌,“活着见!”
肖飞钻进卡车驾驶室时,后车厢传来周剑的哼声:“老叶,你坐我边上成不?你那探测异能搁这儿晃得我眼皮跳。”叶光明没应声,他的手指正抵着车窗,雾蒙蒙的玻璃上被戳出个小坑——那是他在努力感知三公里内的活人气息,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的眉心就没松过。
“系好安全带。”肖飞把钥匙转了两圈,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苏小柔刚扣上安全带,车载电台突然滋啦作响,左学立的声音混着电流漏出来:“东环路地下通道……绕南——”话没说完,屏幕“啪”地黑了。
“信号扰了。”苏小柔摸出晶核,这次它们没发烫,反而有点发沉,“可能有精神系丧尸。”
“精神系丧尸?”周剑在后座翻找战术弩的动静顿住,“二阶还是三阶?”
叶光明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探不到。”雨刮器来回摆动,照亮他发白的嘴唇,“以前能感知五公里内的异能波动,现在……”他攥紧拳头,指节泛青,“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耳朵。”
肖飞的拇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卡车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拍在车身上,他突然踩了脚刹车,所有人的身子都往前倾。
“听见没?”他侧耳,雨幕里的丧尸低嚎突然变了调,像有人把几十只破锣泡在水里敲,“刚才那声……”他猛地打方向盘,卡车歪歪扭扭避开个被雨水泡胀的丧尸,“离咱们不到两百米。”
苏小柔的暗袋突然发烫,一颗晶核在她掌心蹦了一下。
她扯开暗袋拉链,六颗晶核泛着幽蓝的光,像六只醒过来的眼睛。
“高阶丧尸。”她的声音发颤,“李博士说三阶丧尸怕光,但没说……”
“但没说它们会藏着等天亮。”肖飞把车速提到西十,雨刮器疯狂摆动也刮不干净挡风玻璃,“小柔,盯着晶核;老周,检查弩箭;老叶——”他从后视镜里看叶光明,对方正闭着眼,额角渗着汗,“你尽量探你家人的位置,其他的交给我们。”
叶光明没说话,他的手指深深掐进大腿——从三天前得知父母被困B大新校区开始,这个总爱用探测异能帮队友找物资的男人,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能力像块废铁。
后车厢传来周剑的动静,接着有只粗糙的手拍了拍他的肩:“我老家也有个妹妹,去年这时候还在给我织围巾。”周剑的声音哑哑的,“找不着就……就当他们在等咱们,成不?”
叶光明睁开眼,后视镜里肖飞正朝他点头,雨水顺着那男人的下巴滴在领口,把染血的布料晕开片暗红。
他突然笑了,笑得雨水都往嘴里灌:“行。”
接下来的三小时像块被拉长的破布。
肖飞的右手始终搭在变速杆上,指节因为长时间紧握泛着青白;苏小柔的暗袋烫得她首搓手,晶核的蓝光时强时弱,像在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较劲;周剑把战术弩上了三次弦又卸下来,最后干脆抱在怀里,拇指反复弩机;叶光明的额头抵着车窗,玻璃上的雾气被他呵出个小圈,他就盯着那个圈,想象里面是妈妈煮的热粥,爸爸看的旧报纸。
“到了。”肖飞突然说。
卡车的远光灯刺破雨幕,照出块锈迹斑斑的铁牌:B大新校区·西门。
铁门半开着,门内的校园黑得像个张着嘴的黑洞,几栋未完工的教学楼在雨里投下巨大的影子,像蹲在那儿的怪物。
“停施工区旁边。”肖飞把车滑进两栋水泥框架中间,熄灭车灯的瞬间,世界突然静得刺耳。
苏小柔推开车门,冷风裹着雨丝灌进来,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后半夜的温度降得厉害,她摸了摸暗袋,晶核的光己经弱得快看不见了。
周剑跳下车,战术弩指向黑暗:“我去东边探探。”
“等等。”叶光明也下了车,他的目光穿过铁门,落在校园深处某栋亮着灯的宿舍楼——其实根本没灯,是雨水在玻璃上反光,但他还是往前走了两步,“我爸妈住在六号楼203,阳台种了盆绿萝。”他回头看肖飞,脸上的雨水混着笑,“等天亮了,我带你们去看。”
肖飞没说话,他正盯着铁门上方的监控摄像头——那玩意儿的红灯还在闪。
苏小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打了个更剧烈的寒颤。
她搓了搓胳膊,转身去后车厢翻物资,指尖碰到块冷冰冰的柴禾——得烧点热水,她想,不然后半夜该冻僵了。
雨还在下,校园里传来什么东西被碰倒的声音,混着远处丧尸的低嚎,像首走调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