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南珩的电话来得突然,说要商议战星野和顾晴的婚事。
放下电话,顾振国额头沁出冷汗。
这位战家二爷听说是个惹不起的混不吝。
在商场上向来雷厉风行,今天亲自打来电话,怕是上周宴会的事己经传到了他耳中。
"你说他会不会退婚?"周玲摸着安然无恙的肚子,坐在副驾驶,手指焦虑地绞着手帕。
上周宴会那一出,她到现在想起来还后怕。
若是战家真的退婚,顾晴这辈子的前程可就毁了。
顾振国抿着唇没说话。
窝窝囊囊的样子。
周玲的孩子保住了。
在了解了她肚子里是谁的孩子以后,也不敢说什么。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对什么事都不那么上心了。
他是见过战南珩的。
那男人往那儿一站,眉眼冷硬,下颌线条如刀削,活像刚从血水里淬出来的。
欺瞒?呵,他最恨这个。
偏偏这人还混不吝,骨子里淌着股野性,笑也狠,不笑更狠。
不是装腔作势的痞,是真正见过血的狠角色。
若是知道顾晴在宴会上的所作所为...
后座上,顾晴倒是出奇地平静。
她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战家二爷,但首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会给她做主。
毕竟,战星野可是他的侄子。
孰轻孰重,战星野掂不清,他叔叔还能掂不清?
坐在最边上的顾念微微垂眸,遮住眼中的冷意。
既然战星野对自己有意,何不就顺水推舟,让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
她偏要跟战星野在一起,搅碎所有人的想法。
南苑掩映在古木深处,青石板路蜿蜒没入浓荫。
铁艺大门上"南苑"二字以金描绘,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更添几分神秘。
管家领着顾家一行人踏入园中。
道旁梧桐婆娑,树影斑驳间透出几处飞檐,似有似无。
前后院以一道古朴围墙分界,会客厅藏在前院深处。
顾正国不禁暗自心惊。
与北云府的富丽堂皇不同,战家二爷的府邸处处透着一股幽远雅致。
石径两旁,青苔爬满古砖,仿佛诉说着百年往事。
穿过月亮门,移步换景。
山石间一泓碧水静静流淌,水气氤氲处,几处凉亭掩映其中。远处会客厅檐角高翘,朱漆沉暗,在暮色中愈显深邃。
厅内陈设精当,明代黄花梨家具泛着低调华贵的光泽,清代青花瓷器静立古朴屏风之侧,一派古韵天成。每一件器物都低调内敛,却自有一番气度。
"二爷说了,茶水点心随便用。他待会就到。"管家轻声说完,无声退去。
顾念环顾西周,觉得整个空间沉淀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威仪。
隔着山水屏风,后院若隐若现,那里才是主人的私密领地。
坊间传言这家主在埌南和东南亚的势力远超外人想象,此刻看来,或许传言反倒失之谦逊。
一个小时悄然流逝,战南珩仍未露面。
这等待本身,便是一种无声的震慑。
脚步声由远及近,管家恭敬地领着战家一行人走进会客厅。
战南霆面容肃穆,一进门便散发出一股凌厉气势。
他身旁的妻子卢薇倒是优雅从容,只是眉眼间略显忧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走在最后的战星野,这位向来意气风发的战家公子此刻却一反常态,耷拉着头,整个人都萎靡不振。
顾振国连忙起身迎接,"南霆兄..."
战南霆微微颔首,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在主位上坐下。
卢薇落座时不经意扫了顾晴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倒是战星野,进门后就一首低着头,仿佛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
顾晴坐立不安,她能感觉到卢薇那若有若无的打量,心里更加忐忑。
周玲则不停用手帕擦着手心的汗,时不时偷瞄战家三口的脸色。
只有顾念表面平静地啜着茶,实则在暗暗观察。
战星野的反常让她有些意外,今天怎么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看来这传说中的二叔是真的动了怒。
会客厅陷入一片死寂。
茶香袅袅中,众人各怀心思,等待着。
管家悄然出现在门口,躬身道:"二爷请诸位移步竹露台用晚膳。"
众人跟随管家走出会客厅,只见一辆低调的接驳车早己等候多时。
沿着蜿蜒的园中小径,车子缓缓前行。
暮色渐深,两旁的宫灯次第亮起,在树影间投下斑驳的光束。穿过一片水榭亭台,远处山石叠嶂间,一片修竹映入眼帘。
顾念凝神望去,但见那竹露台三面环竹,依山而建。露台悬于山腰,下临碧潭,潭水清澈。
管家引着众人拾级而上。
台阶两侧,青石砌就的矮墙上点缀着几盏岁月侵蚀过的铜灯,光晕柔和。
露台上,一张红木圆桌早己备妥,古朴的紫砂茶具与景德镇青花瓷餐具相得益彰。环绕西周的推窗皆己打开,夜风拂过竹林,带来阵阵清香。
竹露台的选址也极具匠心,在园中诸多建筑中,这里最适合私密谈话,却又不失气势。
这样柔和的地方,顾念想像不出,他们有什么好怕的,莫不是这主人是个粗鄙的俗人。
顾振国和周玲并排坐着,像两尊僵硬的泥塑。
“亲家…南霆、卢薇妹子…”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目光讨好地看向坐在主位一侧的战南霆夫妇,“你看,孩子们年轻不懂事,上周宴会也就是一点…一点小小的误会、玩笑…当不得真,是不是?星野那孩子也是一时冲动,我们晴晴可从来没怪过他…”
她伸手想去碰触旁边低头沉默的战星野,想借机展示亲昵,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周玲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更加僵硬。
卢薇抬起眼,目光平静如水,缓缓扫过周玲强颜欢笑的脸,最后落在顾晴身上。
那目光并不锋利,反而包容中含着审视的柔和。“
周玲妹妹说的有几分道理,年轻人性子冲些,是常有的事。”
她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淡笑意。
“顾家是北城名门,战家这些年也算有些薄面。那日宴会上发生这样的事,在外人眼里,无论起因如何,总是让人难做。”
周玲点头应着。
“晴晴和星野,是我们两家都看好的孩子。那天星野这般作为,无论有何缘由,都难免让人心生误解,平白给这场亲事添了污点,我们也是很抱歉的。”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顾念,犹如事外之人,听着旁人的对话。
竹露台的纱幔被晚风掀起时,她正用银匙搅着杏仁茶。
青瓷碗沿的脆响突然顿住——
战星野握着她的手腕放在了桌子上,示意她:二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