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昨晚聊什么了吗?”徐延问。
他回忆了一下昨晚,好像只有自己在一首说。
她哭得气喘呜咽,是有声音的。
但是没什么内容。
“没有。她不太爱理我。”他指间夹着一支烟,看着窗外飘拂的树枝,神色靡靡地吸了一口,烟雾笼罩着他。
“二爷……”徐延欲言又止。
“她不会说话,就是字面意思。不能说话了。”
“你他妈能不能说清楚点。为什么不能,谁不让她说还怎么了。”
房间安静得只能听得见呼吸声。
徐延深吸一口气。
“你昏迷的那一个月,我在圣玛丽医院看过她,她……因为药物的作用,语言中枢神经受损,不能说话了。”
他手中的烟,在不知不觉间被捏得粉碎,细碎的烟灰像雪崩,扑簌簌地洒了一地。
房间里很安静,好像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等你醒来的时候,她刚回国,我只听说她之前做了手术,以为她治好了……我看你心情不太好,就没……”
战南珩回想醒来的时候,第一句问的是顾念在哪。
徐延说他回国了,他的确什么都没再问。
顾念受伤是他没保护好她,他心里有愧。
她走了,他想着是她的答案。
他本该护好她的,可他没有。
所以才决定放她走。
他还记得他醒了的那天,第一句就是问她在哪。
徐延说她回国了,战南珩在医院闷闷地抽了很多烟。
烟一根接一根地燃尽,灰白的雾在病房里盘旋,像他胸腔里那些无法言说的东西,沉沉地坠着,又轻飘飘地散不掉。
他的烟瘾并不重,只是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犯得厉害。
烟灰缸里的烟蒂堆起来,像一个小小的坟墓。
他把自己的所有欲念,都埋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一心回班森处理达万的事。
首到接到战星野的电话,听他说要跟顾念在一起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痛是突然咬上来的。
像搁浅的鱼被潮水卷回海里,鳞片里还嵌着沙,鳃里还堵着盐。
原来有些疼不是忘了,只是身体在等一个更不堪的时机,加倍讨回来。
*
回到家的顾念缩在浴缸里,任凭热水冲刷着酸痛的身体。
泡到手发皱,却冲不掉昨夜的记忆。
她低头看着身上斑驳的痕迹,陷入沉思。首到水凉了。
战南珩...
回到真实的世界,却发现他还是在的。
本以为离开埌南就这辈子不会再见。
她有时候是有些怕他的。
可是不得不说,他的确有一点点魅力在。
顾念起初认为是他蛊惑众生的皮相令人陷落,才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奇怪的依赖。
昨天晚上……假意里有几分真情,她己经分不清,更多的是背德感。
她好像离星野越来越远了。
也许昨夜之前还有可能,可是……
她配不上他,她再也配不上她了。
浴缸边缘的玫瑰精油正缓缓下沉,在蒸腾的水雾里蜿蜒成血丝般的纹路。
顾念蜷起膝盖,热水漫过锁骨时激起细微的颤栗,就像昨夜那人指尖划过脊椎的触感。
她猛地将整个头颅浸入水中,发丝在橘色暖光里漂浮成黑色的水藻。
镜面被水汽蒙上纱帐,她伸手抹开一片,雾气凝结成珠,顺着镜中人苍白的脸颊滑落。
那具布满吻痕的身体在镜中微微发抖,仿佛被劈裂成两个影子——一个在冷笑:"看啊,你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
另一个却蜷缩在镜框边缘,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可是心口发烫的感觉,真的能用病理学解释吗?"
梳妆台上的手机突然亮起,锁屏照片是十八岁那年偷拍的战星野。
少年站在樱花树下,白衬衫被风鼓起透明的翅膀。
指尖悬在开机键上迟迟未动,首到屏幕暗下去,倒映出她颈侧尚未消退的齿痕。
原来当真正渴望的体温靠近时,道德与羞耻会像春雪般消融。
"是吊桥效应。"她对着镜中人强调,唇色被咬得发白,"在琅南被他圈养时候毒瘾发作的心跳过速,和从摩天轮坠落时产生的错觉同理。
掌心按住左胸,那里正因某个禁忌的联想剧烈跳动。
就像此刻浴室排风扇的嗡鸣,越是想要忽略,越在耳膜上敲打出羞耻的节拍。
"顾念,你完了。"镜中人的瞳孔骤然收缩,沾着水珠的睫毛簌簌颤动。
她突然抓起浴巾裹住身体,那些借口像肥皂泡般碎裂,露出最不堪的真相——
昨晚,当他用枪茧遍布的掌心托住她后颈时,战栗的不是恐惧,而是近乎献祭般的欢愉。
顾念终于下定决心般拿起手机。
十八岁时偷拍的照片,陪伴了她这么多年。
她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按下了删除键。
屏幕一暗,那张笑容消失了。
"对不起。"她对着黑掉的屏幕轻声说,不知是在跟照片里的人道歉,还是在跟自己和解。
换上一张极简的壁纸,整个屏幕都清爽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十八岁的心动,终究要让位给二十五岁的灼伤。
就像琅南的雨季终于过去,新的季节悄然而至。
屏幕再次亮起。
进了一个电话。
是秦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