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北岸的芦苇荡里,李云龙蹲在泥泞中,盯着手里湿漉漉的纸条。地下交通员刚送来的情报被汗水浸透,但"南岸渡船己焚毁"六个字依然刺眼。远处江面上,最后一缕黑烟正被江风吹散。
"狗日的连渔船都不留。"张大彪吐掉嘴里的芦苇根,"旅部给的渡江期限只剩三天了。"
赵刚展开气象图:"有个好消息,明天凌晨会有大雾,能见度可能不足五十米。"
李云龙眼睛一亮,随即又皱眉:"没船,有雾顶个屁用。"正说着,岸边传来布谷鸟叫声——两长一短。魏和尚带着个穿蓑衣的老渔夫钻出芦苇丛。
"团长,这位是江浦渔会的万老大。"魏和尚低声道,"他说有办法弄船。"
万老大摘下斗笠,露出被江风雕刻的脸:"李团长,俺们六条'黑鲶鱼'藏在八卦洲芦苇荡里,德国人的飞机都没找着。"
"黑鲶鱼?"
"运煤的机动船。"万老大比划着,"舱板下面加了两层钢板,能扛住机枪扫射。船底还钉了毛毡,开起来比鱼鹰还安静。"
子夜时分,李云龙跟着万老大摸到八卦洲。浓雾中的江滩上,六条其貌不扬的平底船半埋在淤泥里。掀开舱板,下面不是煤堆,而是排列整齐的装甲板!
"乖乖,这得有五毫米厚。"张大彪敲着钢板,"哪来的?"
万老大咧嘴笑了:"去年国军运输队沉了几辆装甲车在浅水区,俺们捞起来拆的。"
改装工作进行到后半夜。工兵们在船头加装防撞铁架,船舷两侧挂上浸湿的棉被。最妙的是船尾的"烟雾罐"——装满硫磺和硝石的铁桶,点燃后能制造人工雾障。
魏和尚带着十二名"水鬼"准备潜渡装备。每人腰间绑着两个猪尿泡做的浮囊,嘴里叼着芦苇换气管。他们要携带特制的"声呐干扰器"——其实就是绑着磁铁的闹钟,能扰乱敌军水下监听设备。
凌晨西点,浓雾如期而至。江面像被倒满了牛奶,连浪声都变得沉闷。魏和尚小队像一群水獭滑入江水,很快被雾气吞没。
主力部队开始登船。每条"黑鲶鱼"载五十名全副武装的战士,超载到吃水线几乎与江面齐平。万老大亲自掌舵领航船,船头站着个拿竹竿测深的老渔翁。
"记住,"李云龙最后一次交代,"如果雾散前没到南岸,立刻转向北撤!"
船队离岸不久,下游突然传来密集炮声——张大彪的佯攻开始了。他在芜湖段组织了上百条渔船,每艘船尾拖着燃烧的稻草人,远看就像大规模强渡。敌军探照灯立刻被吸引过去,江防炮台的炮弹像雨点般砸向江心。
领航船上,老渔翁的竹竿突然剧烈颤动:"右满舵!水下有东西!"万老大猛打方向,船身倾斜得几乎翻覆。一根黑漆漆的铁桩擦着船帮掠过——这是敌军布设的暗桩,专划破船底。
越靠近南岸,水流越湍急。有艘船的螺旋桨被渔网缠住,战士们只能用工兵铲划水。浓雾中突然亮起探照灯,光柱在雾里形成诡异的光晕。
"别动!"万老大按住要开枪的战士,"雾大他们看不清。"
探照灯扫过船队,竟真的没有发现。但更危险的还在后面——江心传来轮机声,敌军炮艇正在雾中巡逻!领航船关闭引擎,所有人屏住呼吸。炮艇最近时距离不足百米,甚至能听见甲板上的咳嗽声。
就在此时,魏和尚安装的干扰器开始工作。敌军声呐屏幕上,整段江面突然出现无数"目标",操作员惊慌失措地报告发现"大规模渡江部队"。炮艇立即调头冲向假目标区域。
最惊险的时刻发生在距南岸三百米处。一阵突如其来的江风撕开雾障,船队瞬间暴露在晨光中!对岸阵地顿时枪声大作,重机枪子弹打在装甲板上叮当作响。
"全速前进!"李云龙拔出驳壳枪。六条"黑鲶鱼"开足马力冲向滩头,船尾的烟雾罐喷出滚滚浓烟。有艘船被炮弹首接命中,半边船舷炸飞,战士们跳入江水泅渡。
第一波登陆的战士刚跳下船,就陷入齐膝深的淤泥。对岸机枪像割麦子般扫射,鲜血很快染红江滩。魏和尚小队从侧翼峭壁攀援而上,用手榴弹端掉两个火力点。
李云龙亲自带队冲锋时,一颗炮弹在附近爆炸。气浪把他掀进弹坑,左腿顿时失去知觉。抬头看见赵刚正用冲锋枪压制敌军,眼镜片碎了一块,额头上血流如注。
"老赵!带人往右翼突破!那边工事没完工!"
赵刚会意,立即组织火力掩护。二十多名战士冒着弹雨向右翼移动,果然发现一段未完成的铁丝网。众人用身体压住铁丝网,让后续部队踏着通过。
滩头争夺战持续到中午。当红旗终于插上主碉堡时,李云龙拖着伤腿清点人数:渡江的一千二百人,只剩不到八百能站着。万老大的领航船沉在江心,老渔翁的尸体被潮水推上岸,手里还紧握着那根测深竹竿。
南岸百姓从躲藏处涌出,有的帮忙抬伤员,有的递上热茶和煮鸡蛋。有个穿学生装的姑娘挤到李云龙面前:"李团长,我知道敌军指挥部在哪!"
她展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手绘的敌军布防图:"我父亲是工程处的,他们上个月在翠屏山修了个秘密指挥部..."
李云龙望向南方。翠屏山的轮廓在硝烟中若隐若现,那里将是下一个战场。通讯兵跑来报告:"旅部来电,询问渡江情况。"
"回电。"李云龙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泥,"就说咱们捡了条'黑鲶鱼',正在给南京的少爷们做全鱼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