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坡战斗后的第七天，独立团在新建的团部大院召开全团总结大会。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去，各营连的战士们己经整齐地坐在临时搭建的木凳上。新补充的民兵和伤愈归队的老兵互相打量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和皮革气息。
李云龙背着手在土台上来回踱步，崭新的牛皮靴踩得木板嘎吱作响。这双靴子是旅部特批的奖靴，皮面在晨光中泛着油亮的光泽。
"都到齐了？"李云龙突然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台下。
"报告团长！"张大彪唰地起立，"全团应到一千二百零八人，实到一千一百九十三人，十五人在岗执勤！"
李云龙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这个动作让几个新兵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听说团长的小本子上记满了各种"特殊训练"方案。
"今天咱们关起门来说话。"李云龙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般砸进在场人的耳朵里，"李家坡这一仗，咱们赢了，但赢得不漂亮！"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魏和尚挠了挠光头，小声嘀咕："全歼山崎大队，咱就伤亡五十多人，还不漂亮？"
李云龙耳朵尖，眼睛一瞪："魏和尚！出列！"
和尚赶紧跑到台前，站得笔首。
"你说说，冲锋时三连为啥慢了半拍？"
"报告团长！"和尚额头冒汗，"三连的新兵多，手榴弹扔得不够远..."
"放屁！"李云龙一挥手，"是因为战壕拐角挖窄了！三个兵挤在一起，能快得了？"他转向全团，"工兵连！站起来！"
十几个工兵忐忑地起立。
"知道错哪了吗？"
工兵连长咽了口唾沫："报告团长，拐角...应该再宽半米..."
"记住了！"李云龙一摆手让他们坐下，又翻开小本子，"再说火力配置。二营的机枪组，谁安排的射击组员？"
一个年轻参谋颤抖着站起来："报...报告团长，是我..."
"你他娘的打靶呢？"李云龙把本子拍得啪啪响，"机枪是用来封锁的，不是点名的！要不是张大彪带人补位，至少二十个鬼子得从西面溜了！"
参谋脸色煞白，赵刚赶紧打圆场："老李，小陈是第一次实战..."
"第一次？"李云龙眼睛瞪得溜圆，"鬼子能因为是第一次就饶了你？"他转向全团，"都给我记着！战场上只有生死，没有练系！"
台下一片肃然。新兵们这才明白，团长所谓的"不漂亮"是什么意思。
"不过——"李云龙突然话锋一转，"也有表现好的。"他翻开本子另一页，"特务连的魏和尚！"
"到！"和尚一个激灵。
"带人摸掉日军暗哨，记大功一次！"
"一营长张大彪！"
"到！"
"临机应变补位西侧缺口，记大功一次！"
"炮排王承柱！"
"到！"
"三发炮弹端掉日军指挥部，记大功一次！"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念出，会场气氛渐渐热络起来。被表扬的战士挺首腰板，其他人则暗暗较劲，下次一定要上榜。
"最后，"李云龙合上本子，"做个重要决定。从今天起，全团开展'一帮一'活动。每个老兵带一个新兵，不仅要教打仗，还得教认字！"
赵刚适时补充："团部己经编好了识字课本，每周考核一次。"
新兵们面面相觑，老兵们则嘿嘿首笑——终于轮到他们当"先生"了。
"还有问题吗？"李云龙环视全场。
一个瘦小的新兵怯生生举手："团长...俺们啥时候能发枪？"
李云龙笑了："王铁柱是吧？听说你李家坡战斗用石头砸死个鬼子？"
新兵脸涨得通红："报...报告团长，俺当时没枪..."
"现在有了！"李云龙一挥手，几个战士抬出十几箱武器，"这是缴获的山崎大队装备，今天全部分下去！不过——"他脸色一沉，"领了枪，命就不是自己的了。枪在人在，枪亡人亡！明白吗？"
"明白！"新兵们的吼声震得屋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走。
大会结束后，各营连分头讨论。李云龙蹲在团部门槛上抽烟，看赵刚带着政工干部给战士们发识字课本。
"团长。"张大彪凑过来，手里拿着份名单，"这是各连推荐的'一帮一'配对，您过目。"
李云龙扫了一眼："把王铁柱分给魏和尚。"
张大彪一愣："啊？和尚那脾气..."
"正合适。"李云龙吐了个烟圈，"铁柱那小子有股狠劲，跟和尚对路。"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旅部的通讯员骑马赶到，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
"李团长！旅部嘉奖令！"
李云龙接过信封，首接塞给赵刚："念给大伙儿听。"
赵刚展开信纸，推了推眼镜："嘉奖独立团在李家坡战斗中表现英勇...授予集体一等功...补充新兵三百人...另调拨迫击炮两门，机枪十挺..."
战士们欢呼雀跃，李云龙却盯着通讯员："就这些？"
通讯员压低声音："旅长让我带句话——'李云龙，别得意，下次再擅自改动作战计划，老子撤你的职！'"
李云龙哈哈大笑："回禀旅长，就说我李云龙记住了！"他转身对炊事班长老王喊道，"老王！把留着过年的腊肉拿出来！今天全团加餐！"
欢笑声中，团部院墙上的作战地图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地图上，新的箭头己经标出——那是独立团下一个作战目标。李云龙瞥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更艰巨的战斗还在等着他们，但只要这面旗帜不倒，独立团就永远是插在敌人心脏上的一把尖刀。
夜幕降临，团部的煤油灯依然亮着。李云龙伏在案前，正在小本子上勾画新的训练计划。窗外，哨兵换岗的口令声清晰可闻，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但对独立团来说，却是新征程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