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佑泽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这儿就是你儿时学刺绣的地方?”
鼻尖泛红的苏瑶着花绷,轻声应道:"外婆曾在这儿教我刺绣。"
江佑泽踱步到她身旁,指尖划过桌面,带起细微的木屑:"真服了你。小时候爷爷非要我学手艺,我熬不过一个月就撂挑子,坐不住,太闷了。刺绣这种功夫活儿,没点耐心根本啃不下来。"
苏瑶嘴角勾起一抹温柔又无奈的弧度,眼底泛着微光:"我妈年轻时总嫌刺绣耗神,外婆手把手教了三年也没学成。老辈人的心血若没人接,等我们这代走了,苏绣怕是要成博物馆里的标本了。"
"可不是么,耐不住十年坐冷板凳的性子,连入门都难。既得天生一双巧手,又得熬得住扎破千百次指尖的苦,如今愿意下这笨功夫的年轻人,怕是没几个了。"
"揭裱最忌心急,粗些的绣品一个月能完工,遇上繁复的双面绣,半年都算快的。稍有分神手抖,先前的功夫全白费。"
江佑泽喉结轻滚,目光中满是心疼,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桌面的纹理:"小时候整天困在这儿,就对着针线,得多难熬啊?"
苏瑶指尖缠绕着一缕褪色的丝线,唇角扬起清浅的弧度:"刚开始是坐不住,可当第一朵绣出来的玉兰能映出光时,就不觉得苦了——外婆说,这是老手艺在新手上活过来的模样。"
“心疼你。”
“也没什么。”
杨嫂弓着背,悄无声息地闪进房间,手中的抹布粗暴地在桌上擦拭,每一下都带着用力,浑浊的目光如芒刺般扎在江佑泽的后背上。
"杨嫂,这张桌子不用擦了。"苏瑶察觉到异样,转头看向她,声音里带着疑惑,"你今天怎么......"话音未落,便看见杨嫂慌忙低下头,手上的动作却越发用力。
他喉结又重重滚了滚,借着低头看绣架的动作掩住发红的耳尖,手指像被无形丝线牵引,一点一点朝着苏瑶垂落的指尖游移。
扫帚重重砸在青砖地上扬起细尘,杨嫂喘着粗气将竹帚横在两人中间,枯枝般的手指戳向墙角:"哎哟哟这孽畜跑得飞快!"她故意将扫帚尖擦过江佑泽裤脚,又装作惊慌地朝苏瑶摆手,"少夫人快躲躲,莫让老鼠惊了您的绣活儿!"
江佑泽踉跄后退,耳尖通红。望着杨嫂的扫帚和苏瑶疑惑的眼神,他尴尬扯唇:"确实得防着老鼠。"
苏瑶眉心微蹙,目光狐疑地在杨嫂紧绷的脸和扫帚间游移,终究咽下到嘴边的疑问。
苏瑶指尖无意识着绣架木纹,眼底泛起狐疑:这屋子是外婆当年特意定做的,门窗嵌着铜丝纱网,连蚊子都钻不进来,哪来的老鼠乱窜?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指尖捏紧了衣角,恍然间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难怪柳嫂这般反常,定是顾知行临走前在她耳边下了“逐客令”,那男人的掌控欲,倒是一点都没变。
苏瑶攥紧衣角,满心困惑与烦躁。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人,怎么一朝之间,竟变得如此霸道偏执,连她与江佑泽多说两句话,都要横加阻拦 。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一行人围坐在餐桌前,结束了这顿略显沉默却又暗流涌动的晚餐。
暖黄灯下,裹着睡袍蜷在床头的苏瑶书页,柑橘香混着墨香,掩不住她心底翻涌的思绪。
杨嫂攥着手机疾步闯入,气喘吁吁道:“少夫人!顾总来电,瞧着十万火急的模样!”
苏瑶指尖轻触手机,眉梢微挑:“出什么事了?”
听筒里溢出顾知行沙哑的嗓音:"爷爷突发急症住院,攥着你的照片念叨整晚。我通知了保镖去接你,回来吧。"
苏瑶握着听筒的手骤然收紧,电话那头传来监护仪微弱的嘀嗒声,混着顾知行压抑的呼吸,让她的心猛地悬到了嗓子眼。
苏瑶指甲掐进掌心,老爷子颤巍巍塞糖的画面刺痛眼眶,她踉跄抓过外套,声音发颤:“我现在就回去。”
杨嫂利落地替苏瑶整理好衣襟,将她扶上轮椅,扣好安全带,轮子碾过地板的声响里,两人匆匆往门外赶去。
暮色给庭院镀上一层灰蓝,江佑泽倚着雕花廊柱,指间香烟明明灭灭,袅袅白烟在冷风中扭曲成破碎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