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陵卫的牌坊浸在血色残阳里，林夏的玉蝉贴着锁骨发烫。五里外的神道上，纸钱混着硝烟盘旋，守陵军户的炊烟断在半空——整座卫所寂静得能听见绣春刀鞘的颤动。
"公子，这土腥味不对。"陈九斤蹲身抓把红土，指缝间漏出些青黑色颗粒，"是岭南火雷的残渣。"巨阙刀尖挑开碎石，露出半截焦黑的引线，线头系着东厂特有的双股结。
老船夫钢钩刮过碑亭石壁，刮下些暗红碎末："三日前这里有场恶战。"他将碎末凑近鼻尖，独眼闪过寒光，"漠北狼毒混着湘西尸油，白莲教那帮杂碎也来了。"
林夏的软剑突然出鞘，剑风扫落檐角铜铃。铃铛坠地裂开，滚出颗带血的臼齿。柳如烟的白绫几乎同时缠住西侧柏树，拖出个浑身抽搐的番子——正是魏忠贤义子麾下的探马。
"说！"剑锋抵住他溃烂的右眼，林夏瞥见其耳后青斑，"东厂把火药埋在哪？"
番子喉间发出咯咯怪笑，嘴角突然裂至耳根。陈九斤巨阙刀横拍其胸，却见七窍钻出红头蜈蚣。老船夫钢钩疾挑，钩尖刺入蜈蚣瞬间腾起蓝火："苗疆的噬心蛊！"
地面突然塌陷，十八具青铜棺破土而出。棺盖飞旋如刀，柳如烟白绫卷住棺椁借力后撤，阴玉蝉青光映出棺内景象——竟是身着飞鱼服的干尸，腰间绣春刀柄刻着天启年号！
"坎宫走水！"林夏厉喝，玉蝉掷向正中棺椁。青铜遇击发出钟鸣，干尸们齐刷刷转头，腐烂的眼窝对准玉蝉方向。陈九斤巨阙刀劈开两具尸身，黑血溅在石碑上竟蚀出小孔。
老船夫突然扯开衣襟，胸口伤疤组成星图："进碑林！"他钢钩点中坤位石碑，地面裂开三尺暗门。众人跃入瞬间，干尸们扑到洞口，被柳如烟甩出的火药筒炸成碎块。
地道石阶长满肉瘤状苔藓，玉蝉青光所照之处，苔藓竟发出婴儿啼哭。陆绎的染血腰牌突然发烫，林夏用剑尖挑开暗层，露出半张羊皮——正是孝陵卫地下迷宫的局部图。
"这是工部侍郎陈矩的手迹。"老船夫独眼眯起，"万历年间扩建地宫，三千匠人无一生还。"钢钩刮开墙皮，露出里面的人骨混凝土，骨缝间嵌着玉蝉碎片。
前方出现九道岔路，每路口立着无字碑。柳如烟的阴玉蝉突然脱手飞出，悬在离宫位颤动。林夏的阳玉蝉却指向震位，裂纹中渗出金液，在空中凝成卦象。
"分开走。"他撕下衣襟咬破手指，画出简图，"老丈带九斤走兑位，柳姑娘随我入震宫。"陈九斤刚要反对，巨阙刀己被老船夫夺去："这刀在坎位能破金锁。"
震宫甬道布满铜镜，镜中映出无数个林夏。柳如烟的白绫刚触到镜面，所有镜像突然拔剑刺来。林夏软剑点中乾位铜镜，镜后弹出机弩，箭矢却射向虚空——二十年前父亲书房也有同样机关！
"跟着我的影子走。"他施展武当梯云纵，每一步都踏在镜像的剑尖。柳如烟如影随形，阴玉蝉青光扫过之处，铜镜接连炸裂。最后一面镜中突然伸出枯手，攥着半块兵符。
林夏挥剑斩断枯手，兵符落地竟与陆绎遗物严丝合扣。完整虎符浮现龙纹，玉蝉忽然发出裂帛之音，裂纹蔓延到蝉翼根部。前方石室中央悬着铁笼，笼中骸骨穿着建文朝官服，掌骨紧握发黑的玉蝉。
"这是...方孝孺的门生黄钺！"柳如烟突然捂住心口，阴玉蝉渗出黑血，"当年燕王命他重绘山河图..."
骸骨突然抬头，下颌骨开合发出金石之音："甲子轮回，九蝉归位！"铁笼炸裂，碎骨如箭袭来。林夏软剑舞成光幕，骨箭钉入石壁组成星图，正是玉蝉裂纹的形状！
老船夫这头，巨阙刀劈开生锈的八卦锁。陈九斤刚要迈进坎宫，地面突然渗出黑油。"闭气！"老船夫钢钩勾住横梁，下方火把瞬间引燃整条甬道。烈焰中升起铁网，网上挂着三百具幼童骸骨。
"永乐年的童殉..."老船夫独目充血，钢钩在掌心划出血槽，"当年我亲手埋的引魂钉！"血珠滴入火海，竟凝成冰径。二人踏冰疾行，巨阙刀砍断暗处射来的链子枪。
枪头刻着东厂暗码，陈九斤突然暴吼："是杀我全家的那柄枪！"他夺过链子枪反掷回去，远处传来骨碎声。火光映出壁画：刘伯温站在龙脉之上，脚下踩着九枚玉蝉。
林夏这厢正破译星图，玉蝉突然浮空。裂纹处迸射金光，将骨箭星图拓在穹顶。缺失处赫然是南京城墙轮廓，而九门位置对应玉蝉的九道裂纹！
"山河图要用血描！"柳如烟突然割腕，血洒星图。金光暴涨中浮现地下河道，九条暗流汇聚处竟在孝陵享殿之下。骸骨手中的黑玉蝉腾空而起，与阴阳双蝉组成三角。
地面突然塌陷，三人坠入水银池。林夏玉蝉按在池壁凹槽，池底升起青铜台。台上罗盘嵌着玉蝉模样的指针，周围刻着《天工开物》失传的"山河定脉篇"。
"原来玉蝉是量器！"他转动罗盘，指针在"甲子"刻度卡住。柳如烟突然惨叫，阴玉蝉裂成两半，露出里面的鎏金人偶——竟与林夏容貌一致！
享殿轰然倒塌，九道火龙破土而出。魏忠贤亲率三千净军围山，火铳队占据制高点。老船夫钢钩挑飞两具番子，独臂露出狰狞刺青——"靖难余孽"西字深入骨髓。
"少主人接刀！"他掷出巨阙刀，刀柄暗格弹出半幅丝绢。林夏挥刀斩断火龙，见丝绢上母亲笔迹："夏儿生于甲子，玉蝉九裂则龙脉易主..."
柳如烟的白绫缠住魏忠贤轿辇，阴玉蝉碎片划破他面皮。这阉党突然尖笑，撕去人皮露出沈沧的脸："林贤侄，这份山河图可还满意？"他胸口嵌着玉蝉模样的铁片，正是当年林父暗器！
林夏软剑点中七处要穴，沈沧却化作烟雾消散。巨阙刀劈开轿辇，里面滚出鎏金匣，匣中玉玺压着张血诏——竟是建文帝禅位诏书的副本！
孝陵宝顶突然开裂，露出五十丈深的天坑。坑底九尊青铜鼎围成圈，鼎内各泡着具锦衣卫尸首。居中那具尸身猛然睁眼，飞鱼服下赫然是林夏父亲的面容！
"夏儿...玉蝉是钥匙..."尸身口中吐出泡发的《山河社稷图》，图中京城布局与玉蝉裂纹完全重合。林夏将阳玉蝉按在父亲眉心，九鼎同时喷出蒸汽，地下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
当第一缕晨曦照进天坑时，玉蝉彻底碎裂。林夏握着残片中滚出的鎏金钥匙，耳边响起二十年前的童谣："金蝉脱壳日，山河易主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