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轮廓在血色沙暴中若隐若现。林夏攥着半枚染血的玉蝉,看前方沙丘如巨兽脊背起伏。
驼轿少年的尸体正在身后结冰,眉心赤莲纹渗出冰晶——这是《毒经》记载的"焚心蛊"发作至死的征兆。
"往生极乐..."
沙粒突然开始逆流,三百六十具焦尸从流沙下浮出,脚踝金莲烙印组成诡异的曼陀罗阵。
林夏的皂靴陷入尸骸缝隙,玉蝉裂痕渗出青黑色液体,将最近的焦尸腐蚀出蜂窝状孔洞。他忽然明白,这些正是七岁那年扬州城墙悬挂的十三具焦尸——原来二十年来,东厂始终在重复制造同样的杀戮。
"圣火不熄。"
沙哑梵唱自地底传来,林夏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沙地上扭曲变形。驼轿少年心口那簇幽蓝火焰竟顺着影子爬进他体内,血脉中的灼痛骤然加剧。
玉蝉爆出刺目红光,沙暴中浮现出完整的狼头山图腾——山巅处赫然立着醉月楼的飞檐斗拱。
剧痛让少年跪倒在地。记忆如淬毒的透骨钉扎入脑海:五岁生辰夜,金妈妈将白芍药浸入翡翠药汤,镜中倒映着窗外黑衣人木屐上的金漆莲花;刑架上人脚踝的血肉被烙铁灼焦,仍用染血的红绳系紧他颈间玉蝉...
"醒醒!"
冰凉手掌拍在面颊,林夏猛然惊醒。腐尸堆里伸出的苍白手臂正攥着他脚踝,腕间红绳玉蝉与他的共鸣震颤。少年反手劈出弯刀,刀刃却穿过虚影砍在沙地上——这是药王谷的"海市蜎",以狼毒瘴气幻化执念之象。
沙暴深处亮起幽绿鬼火,七十二盏人皮灯笼飘浮空中。灯面绘制的《药师经变图》正在滴血,持幡比丘的面容渐次化作东厂番子的狞笑。林夏扯下衣襟蒙住口鼻,玉蝉青光却穿透粗布,在瘴气中照出条血红小径。
小径尽头传来铁链拖曳之声。
二十丈高的青铜门耸立沙海,门环是衔着锁链的狼首。林夏触到门环的刹那,掌心圣火纹与狼瞳同时亮起。
地动山摇间,沙粒如瀑布倒卷,露出埋藏地底的明教祭坛——三百六十根石柱布满透骨钉孔,中央血池沸腾着翡翠色毒浆。
"你终于来了。"
池中浮出的人影令林夏瞳孔骤缩。金妈妈残破的孔雀襦裙在毒液中舒展,颈后三点透骨钉伤痕泛着幽蓝。她抬手梳拢鬓边白芍药,发间金步摇的裂痕与醉月楼那夜完全吻合。
"好孩子,把圣火种交给娘亲。"染着蔻丹的指尖穿透血雾,林夏怀中的玉蝉突然开始融化。羊脂玉液顺着手腕爬上心口,在皮肤表面勾勒出狼头山地图——这正是驼轿少年胸前的烧伤图腾。
血池轰然炸裂,金妈妈的幻象在毒浪中扭曲。真正的守谷人从青铜门后走出,玄铁面具下传出机械转动的咔嗒声。他左手提着永昌镖局的头颅,右手金丝手套捏着半枚透骨钉——钉尾雕刻的青鸾纹与东厂千户的刺青如出一辙。
"指月之喻,终究是局。"面具人弹指震碎透骨钉,翡翠毒粉在空中凝成《楞严经》文字。林夏忽然记起金妈妈教他认字时的场景,朱笔点化的"月"字正在经文里渗出鲜血。
玉蝉彻底融入心口的刹那,整座祭坛开始下沉。血池底部浮现白玉棋盘,三百六十处星位镶嵌着焦黑头骨。面具人袖中飞出沙蚁,在棋盘摆出珍珑残局——正是《天魔策》记载的"焚心弈"。
"落子无悔。"
林夏执起染毒的指骨棋子,发现棋盘纹路与玉蝉血纹完全契合。第一枚棋子叩响天元位时,血池中升起二十年前的幻象:明教总坛的琉璃穹顶下,八大圣使脚踝金莲绽放,将圣火种注入双生玉蝉;东厂番子破门而入的瞬间,人用金步摇划开婴儿襁褓...
剧痛撕扯着神经,少年看见自己的左手正在沙化。棋局对应的血脉经络在皮肤下凸起,每落一子便有穴道爆出幽蓝火焰。当最后一枚棋子点在狼头山方位,面具人的玄铁面具应声而裂。
"姑姑?"
林夏的弯刀僵在半空。面具下赫然是金妈妈苍白的面容,只是右脸布满蛛网状的青黑毒纹。她颈后的透骨钉伤痕突然蠕动,爬出三只赤红沙蚁——正是月牙泉边操控尸体的那种。
"好戏才刚开始。"沙哑笑声中,整座棋盘塌陷成旋涡。林夏坠向黑暗时,看见无数金妈妈的分身在血池中梳妆,她们腕间的红绳玉蝉正发出凄厉蜂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