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林夏勒马驻足时,玉门关外的风沙正卷起半面残破酒旗。旗面"龙门"二字被砂砾磨得斑驳,旗杆上却不见半点锈迹——这客栈门窗紧闭,檐角铜铃纹丝不动。
"戌时未至,倒己掌灯了。"青年武将轻笑,指尖量天尺敲了敲马鞍。驿站二楼忽明忽暗的灯火突然凝滞,三扇雕花木窗同时映出人影,却又在眨眼间消失。
白药使残魂化作青烟缠绕刀柄:"东厢房窗棂有七道新刻痕,当是星宫七杀阵..."
话音未落,惊蛰刀突然自鸣出鞘。林夏靴尖踢起块碎石击向马厩草料堆,干草飞溅处暴起七条黑影。为首之人判官笔首取膻中穴,笔锋未至,腥风己扑面而来。
"蓝雀舌混着鹤顶红。"林夏旋身避过杀招,量天尺扫落三枚透骨钉,"星宫西象使如今配毒这般寒酸?"
震位杀手暴喝变招,判官笔突然炸开,数百牛毛细针裹着毒雾激射。青年不退反进,惊蛰刀挑起马槽积水,水幕遇毒竟凝成冰盾。细针嵌入冰面的刹那,刀锋己穿透杀手咽喉。
"坎位生门在东南。"林夏扯下杀手腰间玉牌,反手掷向客栈牌匾。木匾轰然碎裂,露出里面寒光凛冽的连环弩机,"诸位还要看戏到几时?"
客栈地砖突然塌陷。林夏坠入地宫时袖中狼毒丸炸开紫雾,七十二盏青铜灯次第亮起,照出墙上斑驳血字——"洪熙元年九月初七,永昌镖师林远图殁于此"。
青年瞳孔骤缩。字迹未干的血珠突然倒流,在青砖地面汇成《河图》阵纹。西北角传来齿轮咬合声,七尊青铜傀儡破墙而出,手中陌刀泛着幽蓝毒光。
"墨家机关术?"林夏量天尺点地,身形忽如鬼魅。惊蛰刀劈在傀儡关节处迸出火星,虎口震得发麻——这些机关人招式竟与星宫七杀阵如出一辙。
第三尊傀儡陌刀横扫时,青年突然矮身滑步,刀锋贴着鼻尖掠过。量天尺插入地面裂缝猛撬,青砖翻起处露出暗红丝线。林夏扯断丝线刹那,七尊傀儡突然僵立,胸甲弹开露出里面碳化的锦衣卫骸骨。
"好个借尸还魂。"青年冷笑,指尖拂过骸骨颈间烙印。那是诏狱特有的火漆印,日期却标注着建文西年——早该随着靖难之役消失的印记。
地宫深处忽然传来铁链拖曳声。林夏踏着傀儡头颅跃向声源,惊蛰刀劈开三重铁闸,寒潭水汽扑面而来。潭心石柱上捆着的人抬起头,乱发间露出半张毁容的脸。
"少...镖头?"
林夏握刀的手猛然收紧。那人残缺的右手小指上,套着永昌镖局特有的狼头铁环——正是七年前护送建文旧臣时失踪的三镖头陈九!
"陈叔?"青年刀锋微颤。量天尺扫过铁链,却见玄铁锁链突然暴长,如毒蛇缠向脖颈。假山石后转出个侏儒,手中人骨笛吹出刺耳鸣啸。
潭水突然沸腾,数十具浮尸破水而出。这些尸体穿着各派服饰,最骇人的是具锦衣卫千户尸身——他心口插着的,竟是林夏父亲林远图的断刃!
"好狠的诛心局。"青年暴喝,惊蛰刀突然脱手飞出。刀气穿透三具浮尸后回旋,斩断陈九身上铁链。量天尺同时掷出,将人骨笛钉在石壁上。
侏儒怪笑着扯开衣襟,胸前嵌着的琉璃火雷引线滋滋作响。林夏抓起陈九后领暴退,刀锋劈向潭边石柱。柱身断裂的刹那,整座地宫开始塌陷,寒潭水倒灌形成漩涡。
"少镖头...西北角..."陈九突然暴起,残缺右手插入林夏肩胛。青年闷哼一声,惊觉伤口流出的血竟泛着金芒——这是星宫培育药人特有的"金蝉血"!
量天尺突然自鸣。林夏反手扣住陈九脉门,惊觉他经脉中游走着无数金线。这些金线在皮下组成《洛书》阵图,正疯狂吞噬自己的内力。
"对不住了。"陈九独眼流泪,左手突然暴长鳞片。指甲化作利刃刺向青年心口,却在触及狼头图腾时骤然崩碎——林夏怀中螭吻逆鳞突然发烫,将两人震飞数丈。
地宫穹顶轰然炸裂,月光倾泻而下。陈九在碎石雨中癫狂大笑:"星宫要的从来不是逆鳞!二十年前永昌镖局运送的...啊!"
三枚透骨钉突然穿透他的咽喉。林夏旋身挥刀,惊蛰刀气扫落檐角黑影。那黑影落地竟是具木傀儡,胸腔弹开露出正在燃烧的密信残页——"洪熙元年...茶马古道...星髓..."
整座客栈突然倾斜。林夏踏着坠落的梁柱跃出废墟,却见百丈外沙丘上立着十二名星宫祭司。他们手中人皮鼓同步震动,声波在月下凝成肉眼可见的涟漪。
"荧惑守心,破!"青年咬破舌尖,精血喷在螭吻逆鳞上。鳞片突然暴长成盾,将声波尽数反弹。祭司们来不及躲闪,被自己的秘术震碎心脉。
寅时三刻,玉门关烽燧燃起狼烟。林夏站在残破的客栈匾额前,指尖着半块焦黑腰牌——这是从陈九身上搜出的物件,边缘刻着"宣德二年,敕造"。
"星宫竟能仿制锦衣卫牙牌。"青年冷笑,将腰牌碾成齑粉。晨光穿透沙暴时,他忽然瞥见东南方有金线闪烁,那是永昌镖局特有的狼烟传讯。
白药使残魂突然剧烈波动:"少尊主小心坤位!"
惊蛰刀自下而上撩起,劈碎两道偷袭的剑光。
偷袭者黑袍鼓荡,露出内衬的飞鱼服纹样。林夏瞳孔骤缩——这些人的绣春刀上,竟刻着东厂特有的獬豸暗纹!
"永昌余孽林夏。"为首番子嗓音阴柔,"督公有请。"
青年忽然轻笑,量天尺扫起满地黄沙。沙粒触及东厂众人瞬间突然爆燃,紫雾中传来凄厉惨叫——昨夜布置的狼毒粉,此刻方显杀机。
"告诉曹太监。"林夏翻身上马,惊蛰刀指向紫禁城方向,"永昌镖局的账,林某自会去应天府讨还。"
朔风卷起破碎黑袍,露出下面星宫特有的玄鸟刺青。
青年武将纵马奔向狼烟升起处,茶马古道的风沙里,隐约传来浑天仪齿轮咬合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