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裹着腥甜的铁锈味灌进口鼻时，关羽才惊觉自己早己屏住了呼吸。
脚下的土地软得像泡发的腐肉，每一步都能踩出暗红的浆汁，沾在靴底发出黏腻的声响。
关平扶着腰间的长枪，枪尖扫过地面时，猩红液体竟像活物般蜷缩着避开寒铁，在沙地上犁出两道焦黑的沟壑。
"看那里。"林玄机突然压低声音。
众人顺着他指尖望去，远处的血色雾霭中，一座青铜祭坛正缓缓浮现。
坛身布满倒悬的锁链纹路，每道链环都嵌着半枚残缺的骨片，在阴风中发出细碎的呜咽。
柳如烟的指尖轻轻一颤，星渊佩在关索颈间突然发烫——那是她当年追杀深渊之主时，在对方胸口留下的剑痕形状。
"这是最后一道屏障。"林玄机的喉结动了动，"但要接近祭坛，必须通过血色试炼。
规则很简单..."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每人面对内心最深的恐惧，撑不过去的，就永远留在这里。"
关索下意识攥住父亲的衣角。
关羽拍了拍他的手背，青龙偃月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刀身映出他沉如深潭的眼："我先来。"
话音未落，血雾突然翻涌。
等视线重新清晰时，关羽发现自己站在成都皇宫的偏殿里。
案几上的烛火噼啪炸响，刘备正背对着他，玄色龙袍在地上拖出冗长的阴影。"云长，你当真要带着关平、关索远走高飞？"那声音里带着他熟悉的哽咽，"当年我们桃园结义，说要同生共死..."
关羽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想起入蜀后刘备看他的眼神——起初是兄长的关切，后来渐渐染了灼热的贪念。
那天他在帐中修炼，感应到窗外有窥探的神识，转身正撞进刘备慌乱的目光。"二弟的修为，当真是天授？"对方干笑两声，"若能分我一二..."
"我从未背叛兄弟。"关羽沉声道。
刘备猛然转身，眼角的泪还挂着，眼底却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贪婪："可你有系统，有星渊佩，有凡人不该有的机缘！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守住这蜀汉江山，多少夜睡不着觉？
你若肯把机缘分我..."
"但我也不会容忍贪婪毁掉一切。"关羽打断他的话。
青龙刀出鞘的龙吟震得烛火熄灭，黑暗中，刘备的幻象突然扭曲成无数条血色锁链，缠向他的脖颈。
关羽挥刀斩去，锁链断裂的瞬间，血雾重新漫起，他回到了现实。
"父亲！"关平的声音带着焦急。
关羽这才发现自己额角全是冷汗，左手仍死死攥着刀鞘——刚才在幻象里，他差点真的对"刘备"动了杀心。
"我过了。"他对儿子点头。关平深吸一口气，握紧长枪走进血雾。
这一次，血雾里飘来的是熟悉的战场硝烟。
关平看见自己跪在麦城废墟里，铠甲被箭簇穿透，鲜血正从三十七个伤口往外涌。
吕蒙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关家小子，你爹都死了，你还撑着什么？"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右手还攥着半块军粮——那是出发前母亲塞给他的，说够他和弟弟撑三天。
"父亲尚在。"关平的喉咙发紧。
幻象里的他咳出一口血，却挣扎着撑起身体。
长枪戳进泥土，带起一片血沫："我答应过母亲要护好弟弟，答应过父亲要做他的左膀右臂。"他望着天空，那里浮现出关羽的脸，正像小时候教他练枪时那样，眼神里全是信任："平儿，枪尖要稳。"
"我绝不能倒下！"关平怒吼。
幻象中的身体突然挺首，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举起长枪，枪尖刺破血雾，整个人踉跄着跌回现实，额前的碎发全被汗水浸透，却笑得像打了胜仗的少年。
柳如烟的试炼空间最安静。
她站在小时候的院子里，桃花正落得纷纷扬扬。
母亲在廊下绣着并蒂莲，父亲握着她的手教她认剑谱，弟弟追着蝴蝶跑过青石板。
然后血光突然劈下。
父亲的剑被砍成两截，母亲的绣绷落在血里，弟弟的哭声戛然而止。
柳如烟看见自己缩在廊柱后，浑身发抖，看着凶手的刀尖逼近——那是深渊之主的脸。
"够了。"她的声音在发抖。
幻象里的她突然站起来，没有去抓任何武器，而是蹲下身，轻轻捡起弟弟掉落的拨浪鼓。
鼓面上沾着血，她用袖子慢慢擦干净，"我恨过，杀过，疯过。"她抬头，望着虚空中的血色，"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阻止他，比报仇更重要。"
血雾消散时，柳如烟的眼底还泛着水光，却比任何时候都清亮。
"不错。"林玄机的声音里难得有了赞许，"现在——"
他的话被一声轰鸣打断。
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血魔侍卫从裂缝中跃出。
他足有两人高，浑身覆盖着凝固的血痂，巨斧上还滴着墨绿色的毒汁。"通过试炼？"他的笑声像刮过铁片，"不过是蝼蚁爬过我家门槛。"
关羽的刀率先迎了上去。
刀身与斧刃相击的瞬间，气浪掀飞了周围的血雾，露出关索紧绷的小脸——他的瞳孔正变成星渊佩的幽蓝色，右手按在腰间的星图上，那是他在幻象里突然领悟的神秘力量。
"爹，他胸口！"关索突然喊。
关羽眼角的余光扫过，看见血魔侍卫胸甲缝隙间，一道暗红符文正在发光。
他虚晃一刀引开巨斧，脚尖点地腾空而起，青龙刀裹挟着罡风劈下——
"噗！"
血魔侍卫的惨叫震得祭坛都在摇晃。
他的身体像被扎破的血袋，血雾疯狂涌出，最后只余下那枚符文，飘落在祭坛中央。
众人还未松口气，祭坛上的石碑突然迸出血光。
那光比之前更亮，照得每个人的影子都泛着妖异的红。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凡人，你们的勇气让我刮目相看...但记住，深渊之主的本体，不会如此轻易被击败..."
话音未落，血光突然凝结成一行血字："欲见真身，先入轮回。"
关羽望着那行字，喉间泛起一丝腥甜。
系统在识海急促提示："检测到高阶轮回法则波动！"他转头看向关平，儿子正帮柳如烟擦去脸上的血渍；关索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刚才看到的符文；林玄机则盯着祭坛，眼神里有他看不懂的复杂。
"爹。"关索突然拽他的袖子，手指向祭坛中央。
不知何时，刚才血魔侍卫留下的符文正缓缓转动，周围的血光竟开始凝聚成一道漩涡状的门户。
门户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钟鸣，像极了...轮回殿的引魂钟。
关羽握紧青龙刀。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