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深处的石室内,烛火摇曳。裴昭手中的锦盒尚未打开,空气中却已经弥漫着一股难言的紧张。
"殿下。"太傅缓缓道,"这遗诏不仅关系到先帝的身世,更涉及到一个更大的秘密。"
我看向裴昭,只见他神色平静,目光却异常深邃。这一年来,我已经学会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读懂他的心事。此刻的他,想必心中已有决断。
"在打开遗诏之前,"他突然说,"我想先问太傅一事。"
"殿下请说。"
"当年先皇将凤印一分为二,一半交给云氏,一半留给我。为何偏偏选中云氏?"
听他提到这个问题,我心头一跳。确实,这其中的关联一直让我疑惑。
太傅看了我一眼:"因为云氏有一样特殊的本领,能让真相永远隐藏在假象之下。"
"画皮之术?"我脱口而出。
"不止。"太傅微微一笑,"云姑娘,你可知你祖母为何将画皮之术的精髓归结为一个'心'字?"
我摇头。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
"因为真正的画皮之术,不是改换容貌,而是..."他顿了顿,"而是能看透人心。"
此言一出,我和裴昭都是一惊。
"先帝虽非中原血脉,却能识人心,知人性。"太傅继续道,"他看中云氏,正是因为这一点。而今日三关考验,其实也是在考验这个能力。"
我恍然大悟:"所以圣女才会说'心火为证'..."
"不错。"圣女接过话头,"那心火印,其实是用来验证一个人是否能看透本心。而铜铃的声音,则是为了引导你们找到内心最真实的选择。"
裴昭若有所思:"所以先皇留下遗诏,是要..."
"是要殿下学会用心看人。"太傅说,"血脉之争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能否像先帝一样,以仁心治天下。"
听到这里,裴昭终于打开了锦盒。里面除了一封遗诏,还有一面巴掌大的铜镜。
"这是..."
"这是先帝的随身之物,名为'明心镜'。"太傅解释道,"与照心镜不同,此镜不是照见过往,而是能让人看清自已的本心。"
裴昭取出铜镜,却没有立即照看,而是转向我:"云祉,你与我一同看。"
我一怔:"这...不合规矩吧?"
"有何不可?"他温柔地看着我,"你我本就是一体。"
这样露骨的情话,让我面上一热。但见太傅和圣女都是欣慰的笑容,想必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
走到裴昭身边,我才发现这明心镜的构造极为特别。镜面并非普通的铜质,而是用一种特殊的水晶制成。当光线照射时,能在镜中显现出奇异的光影。
"你看。"裴昭指着镜中,"这些光影似乎在变化。"
我仔细观察,只见镜中光影流转,渐渐凝聚成一幅画面。那是先帝在御书房的场景,他正在与一个蒙面人说话。
"这是..."我惊讶地发现,那蒙面人竟然是我祖母!
"云姑娘认得此人?"太傅问。
我点头:"是家祖。但不知为何要蒙面示人。"
"因为那时的她,已经用画皮改换了容貌。"太傅叹息,"为的就是保护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你和殿下的姻缘。"
此言一出,我和裴昭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裴昭问。
"先帝在临终前曾说,"太傅缓缓道,"若要大周永昌,需得仁心辅政。而真正的仁心,往往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这是云家老夫人临终前托我转交给太子殿下的。"
裴昭接过信笺,才看了几行,脸色就变了:"这..."
"怎么了?"我关切地问。
他将信递给我:"你看。"
信上写道:
"殿下若得此信,想必已过三关。老身临终前有一言相告:云祉虽为我孙女,实则与先帝一样,皆有西域血脉。此事说来话长,只因当年老身在西域时..."
我越看越惊,手都有些发抖。原来祖母当年在西域,不仅得到了画皮之术的真传,更与当地的圣女有过一段渊源。而我的母亲,竟是...
"所以,"裴昭轻声说,"你我的相遇,其实是先帝和令祖早就算计好的?"
"不。"太傅摇头,"他们只是看到了可能性。至于你们最后能走到一起,全凭本心。"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莫名安定了些。是啊,就算一切都是安排,可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那些并肩闯险、生死相依的时刻,又怎会是假的?
似是看出我的想法,裴昭突然握住我的手:"云祉,你可后悔与我相识?"
我抬头看他,却见他眼中有几分不安,甚至是...惶恐。原来堂堂太子殿下,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殿下,"我反握住他的手,"若是重来一次,我依然会在那个雨夜为你画第一张人皮。"
他眸中瞬间涌起万千柔情:"为何?"
"因为那时的我,就已经看到了殿下的本心。"我柔声道,"正如现在一样。"
这一刻,明心镜中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我们低头看去,只见镜中显现出两个交织的心形印记,一个是大周的凤印,一个是云氏的莲印。
"天意。"太傅感叹,"这才是先帝真正的用意。他要找的不是单纯的继承人,而是能够以心相交,以情为政的明君。"
裴昭看着镜中景象,忽道:"云祉,你还记得那四句偈语吗?"
我点头:"'舍情取义,方为明君。弃义取情,终成痴人。情义两全,遭天妒忌。舍情舍义,得道飞升。'"
"这些都是假象。"他坚定地说,"真正的明君,不是舍情,不是弃义,而是要有一颗明白的心。"
裴昭的话让我心头一暖。这一年来,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君臣之义。而如今知道了身世的真相,反而让这份感情更显珍贵。
"说得好。"太傅欣慰地点头,"不过,你们还要面对最后一个考验。"
"还有考验?"我惊讶道。
"是。"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简,"这是先帝留下的最后一道题。若能解开,你们就能得到他真正想传达的意思。"
玉简上刻着一首诗:
"画皮易貌本非真,
明镜照心见本生。
若问何处寻归路,
月华如水印丹心。"
"这是..."我仔细端详,"先帝的笔迹?"
"不错。"太傅说,"这首诗里藏着一个秘密,关系到大周的国运。"
裴昭看着玉简,若有所思:"云祉,你觉得这诗里说的'归路'是什么?"
我沉吟片刻:"诗中提到画皮、明镜、月华三物。若将它们联系起来..."突然,我想到什么,"殿下,你还记得方才在心火印前看到的景象吗?"
他眼中一亮:"你是说,那道月光?"
"不错。"我指着玉简,"你看这'月华如水印丹心'一句,会不会是在说..."
"要用月光映照明心镜!"他接过我的话,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们相视一笑,都为这默契感到欣喜。裴昭取出明心镜,将其置于月光之下。果然,镜面突然泛起阵阵波纹,显现出一行小字:
"画皮之术,本为护民;帝王之道,贵在仁心。"
"这是..."裴昭轻声念出这两句话。
"这才是先帝真正要传达的意思。"太傅解释道,"他虽非中原血脉,却以仁心治天下。他深知,真正的统治之术,不在于血脉的纯正,而在于心性的光明。"
听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祖母创的画皮之术,看似是为了隐藏身份,实则是为了让人看清本心。而先帝将我和裴昭的姻缘安排好,也是为了让这份仁心能够延续。
"云祉。"裴昭突然唤我,声音温柔,"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相信你吗?"
我摇头。
"因为在那个雨夜,你为我画皮时说的一句话。"他目光深邃,"你说'画皮易容,贵在一个心字'。那时我就知道,你是真正懂得这个道理的人。"
"殿下..."我心中涌起万般柔情。
"所以,"他郑重地看着我,"这大周的江山,这太子之位,我愿与你共担。不是因为什么血脉渊源,而是因为你的这颗心。"
这样直白的表白,让我面上发烫。但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我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
"咳咳。"太傅适时开口,"既然如此,老夫这就去拟旨,请陛下为太子赐婚。"
圣女也笑道:"如此,也不枉费了先帝的一番苦心。"
就在此时,地宫突然传来一阵震动。那面照心镜竟然自动脱落,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在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讶道。
"三关已过,镜归本位。"太傅解释,"从此以后,你们就不需要借助外物来明心见性了。"
裴昭握住我的手:"云祉,跟我回宫吧。父皇还在等着我们。"
我点头,却又想起一事:"那个害皇上中毒的人..."
"放心。"圣女说,"那只是一场考验。皇上服用的是幻心丹,能让人暂时陷入幻境,但绝无大碍。"
裴昭神色一凛,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太傅所言极是,回宫后,我定会加强宫中戒备,彻查此事,揪出任何妄图扰乱朝纲之人。”
圣女微微颔首,补充道:“太子殿下,云姑娘,那幻心丹虽无性命之忧,却也会对陛下身体有所损耗。我这里有几株千年灵芝,可助陛下调养身体。”说罢,她从袖间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递向裴昭。
裴昭双手接过,郑重道:“多谢圣女,您的这份恩情,我与父皇铭记于心。”
走出地宫时,天已经蒙蒙亮。晨曦中,我看到裴昭的侧脸被染上一层柔和的金色。他似有所觉,转头对我一笑:"在想什么?"
"在想我们的将来。"我如实说。
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云祉,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就像你用画皮之术护我周全一样。"
我心中一暖:"殿下..."
"不必叫殿下。"他打断我,"私下时,唤我的名字。"
"裴昭。"我轻声叫他。
他眼中顿时涌出笑意:"这样多好。以后我们就这样,以心相交,不问身份。"
看着他眼中的柔情,我忽然明白,什么血脉,什么身份,都不及这一颗真心来得重要。而我们的将来,也必将如这晨光一般,光明而温暖。
"回宫吧。"他牵着我的手,"父皇还等着我们复命。况且..."他顿了顿,眼中带着几分俏皮,"我等不及要告诉父皇,我找到了这大周最好的皇子妃。"
"谁说我就答应了?"我故意逗他。
"那好,"他一本正经,"我们再回地宫走一遭,让照心镜来见证你的真心?"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平日里稳重的太子殿下,也只有在我面前才会显露出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我嘴角上扬,又想起一事,“不过,裴昭,咱们回宫后,若大臣们知道我有西域血脉,会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影响你继承皇位?”
裴昭思索片刻,神色认真:“血脉不应成为阻碍,父皇看重仁心治国,况且我们历经考验,能力有目共睹。若有大臣反对,我便与他们据理力争,定要让他们明白,你有母仪天下的能力。”
我微微点头,又担忧道:“可朝堂局势复杂,他们要是故意刁难,说我会扰乱朝纲,该如何是好?”
“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得逞。”裴昭眼神坚定,“我会向大臣们展示你的聪慧与善良,让他们知晓你对大周的忠心。”
“那要是陛下问起我们这一路的经历,我们该怎么说?”我有些担忧地问道,“有些事情,怕是太过离奇,不太好说。”
裴昭微微皱眉,思考片刻后说:“如实说便是。父皇英明,定能理解这其中的深意。况且,这些经历对我们、对大周来说,都意义非凡。”
走在回宫的路上,晨风拂面,带来几分清爽。我知道,从今往后,我们将携手面对更多的挑战。但只要我们心意相通,何惧前路艰险?
毕竟,这一路走来,我们早已在彼此心中留下了最真实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