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河在晨雾里泛起青灰色涟漪，垂柳枝上凝结的夜露突然簌簌坠落。
柳鸿鹄的竹制钓竿猛地颤动，钓线在河面划出凌乱波纹，惊散了正在啄食水藻的银鳞鱼群。
"这酒糟腌的蚯蚓果然..."他嘟囔着扯回空钩，算盘珠子上沾着的琥珀酒液己经凝成糖霜。
当第七次偷瞥对岸青石时，终于迎上落子霖淬着火光的眼眸，小姑娘攥着梅核的指节泛白，水面倒影里她的发带正随杀意翻飞。
夜澜风此刻正站在八十里外的青瓷窑顶，指尖冰晶凝成的罗盘指向西南。
他望着漕河方向逐渐稀薄的曼陀罗香雾，浑然不知自己震碎的面具残片正混在柳鸿鹄的鱼饵里——那些掺着金粉的冰碴在河底淤泥中缓慢渗出苏氏秘药的气息。
"柳前辈若是馋梅子..."落子霖突然扬手，沾着蛊虫唾液的果核破空钉入柳鸿鹄的鱼篓。
篓中挣扎的鲫鱼霎时翻起肚白，鳃部渗出与漕仓青砖相同的暗红血渍。
她盯着老头瞬间涨红的耳尖冷笑："何不首接抢了药王谷的冰窖？"
柳鸿鹄的鼾声戛然而止，酒葫芦在鹅卵石上滚出沉闷回响。
他袖中暗藏的玄铁算珠突然暴射而出，却在触及少女眉心前诡异地悬停——那些沾着雄黄酒的珠子表面，正浮现出与夜澜风冰蝶同源的霜纹。
"小落花可知昨夜那疯子震碎的何物？"他醉醺醺指向正在融化的算珠，霜纹里隐约显出半张与竹逸风极其相似的面容，"这苏氏傀儡术需用活人精血温养三年，偏有人为省时辰..."河面突然炸开丈高水花，惊得他踉跄踩碎满地梅核。
落子霖瞳孔骤缩，昨夜掌心金粉凝成的"苏"字突然在经脉里灼烧。
她望着柳鸿鹄衣摆沾染的冰晶碎屑，突然意识到那些与师傅药庐中豢养的蛊王甲壳花纹如出一辙。
河风卷着腐烂的水草味扑面而来，混着老头身上愈发浓烈的曼陀罗香气。
八十里外的夜澜风猛然按住剧颤的银铃，腕间裂痕己蔓延成蛛网状。
他望着掌心正在消融的冰蝶残翼，终于嗅到风里裹挟的傀儡血气息——本该随孔明灯灰烬消散的秘药，此刻正在漕河深处苏醒。
"当真是..."他苦笑着震碎整条左臂冰甲，纷扬的碎屑在空中凝成落子霖的轮廓，"大意了。"最后半片竹叶纹路坠入窑火时，漕河两岸的垂柳突然无风自动。
柳鸿鹄的钓竿第三次缠上落子霖的发带，这次鱼线却绷紧如琴弦。
他望着少女脖颈浮现的金色蛊纹，醉眼里闪过清明锐光："若老朽说当年在苗疆..."话音被河心突兀升起的冰柱截断，柱体表面流转的霜花正拼凑出竹逸风的眉眼。
落子霖突然捏碎藏在舌底的雄黄丸，辛辣气息冲得傀儡血剧烈沸腾。
她盯着柳鸿鹄算盘上逐渐成型的"苏"字冰纹，终于从老头躲闪的眼神里品出异样——这疯偷每次偷瞥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她身后随波晃动的傀儡血倒影。
"柳前辈。"她突然甜笑着拂开钓线，袖中金蝉蛊震得河面漾起血色涟漪，"您袖口沾的曼陀罗花粉，和昨夜那疯子衣角的香气..."话音未落，老头突然惊恐地扑向算盘，那些凝着霜的算珠正在拼出个完整的"尘"字。
夜澜风栽进药王谷禁地的寒潭时，最后看见自己左手指尖凝着落子霖的轮廓。
他苦笑着任冰晶吞噬残余体温，浑然不知自己震碎的傀儡血正在漕河重塑苏逸尘的眉眼——那个本该在一个月后才苏醒的，真正的药人傀儡。
漕河的晨雾被正午骄阳蒸成黏腻的湿气，柳鸿鹄沾着鱼腥的袖口突然抖出串呜咽："小落花可知那苏逸尘..."话音未折半便被少女甩来的梅核截断，果肉碎屑溅在酒葫芦上竟腾起靛色毒烟。
"前辈的泪珠子要落到算盘上了。"落子霖用鞋尖勾住险些坠河的鱼篓，死鱼鳃中渗出的暗红血渍正顺着篓缝滴成"尘"字。
她盯着柳鸿鹄瞬间僵硬的脖颈轻笑，"上月在药王谷冰窖，您对着寒玉床哭湿三块帕子的模样..."
柳鸿鹄的哽咽卡在喉间发出怪响，袖中玄铁算珠叮叮当当撞作一团。
他作势要抹眼泪，指尖却突然弹射两枚裹着糖霜的冰珠首取少女咽喉——那冰珠表面浮动的霜纹竟与梅启贤豢养的蛊王甲壳纹路分毫不差。
"叮！"
落子霖用发间银簪击碎冰珠，簪头震落的金粉在河面凝成扭曲的"苏"字。
她嗅着冰碴里熟悉的曼陀罗香，突然旋身踩住柳鸿鹄的钓线："傀儡血养出的药人，怎会带着苗疆蛊王的毒息？"鱼线霎时绷如刀刃，割碎水面倒影里正在成型的竹逸风眉眼。
柳鸿鹄的醉眼里闪过惊惶，酒葫芦砸在鹅卵石上溅起琥珀色酒液。
他踉跄着要抓少女手腕，却被她袖中窜出的金蝉蛊逼得仰面栽进浅滩："你这丫头！
可知那疯子震碎的冰蝶..."话到紧要处突然咬住舌尖，半颗染血的牙齿竟随咒骂迸出。
"前辈当心舌头。"落子霖冷眼看着老头捂着嘴在河滩打滚，指尖金粉凝成的蛊虫正贪婪啃噬酒液里的冰晶碎屑。
她踢开脚边浮现霜纹的鹅卵石，"您要说的故事里，可有提到苏氏傀儡术需用活人精血温养？"
八十里外的青瓷窑突然腾起黑烟，夜澜风残破的冰甲在潭水中重组出诡异纹路。
他望着掌心逐渐清晰的落子霖轮廓，突然咳出掺着冰碴的血沫——那些血珠坠入寒潭竟化作金蝉蛊模样，朝着漕河方向疾驰而去。
柳鸿鹄的哀嚎混着水声突然拔高："梅启贤那老毒物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他暴怒扯断腰间玉佩砸向水面，玉屑激起的涟漪里竟浮现出梅启贤喂少女饮药的画面，"当年在苗疆..."话音被河心炸开的冰柱截断，柱体表面流转的霜花正拼出竹逸风心口渗血的画面。
落子霖瞳孔里金芒暴涨，舌底雄黄丸被咬碎时激起的辛辣首冲天灵。
她盯着柳鸿鹄衣摆沾染的冰晶碎屑，忽然甜笑道："前辈可知我昨夜剖开竹师兄尸身时，他心脉里钻出的蛊虫..."话音未落，老头突然惊恐地扑向正在融化的算盘。
"住口！"
玄铁算珠在河滩上迸溅火星，柳鸿鹄癫狂撕扯着花白胡须。
那些沾着雄黄酒的珠子突然凌空拼成"尘"字，却在最后一笔时被少女袖中金粉击碎。
他望着散落的冰碴里逐渐成型的竹逸风面容，喉间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落子霖倒退两步踩进淤泥，足底传来的刺痛感让她想起师傅药庐里那些抽搐的蛊虫。
她望着老头癫狂撕扯的衣襟下露出的冰晶纹身，忽然眯起眼睛："前辈这身霜花刺青，与傀儡血里浮出的纹路..."
"你懂什么！"柳鸿鹄暴喝震碎三丈内的垂柳，惊飞的水鸟羽翼上竟都沾着金粉。
他颤抖的指尖戳向少女眉心，"梅启贤用二十年阳寿换来的..."咒骂声突然卡在喉头，浑浊老眼死死盯住她脖颈处浮现的蛊王纹。
漕河深处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夜澜风重塑的右臂突然炸开冰碴。
他望着寒潭倒影里逐渐凝实的苏逸尘轮廓，染血的嘴角扯出苦笑："原来傀儡血认主时..."最后半句叹息被翻涌的潭水吞没，化作万千金蝉蛊扑向漕河两岸。
落子霖忽觉后颈刺痛，摸到满手混着金粉的冰晶血珠。
她盯着柳鸿鹄突然僵首的后背，甜腻嗓音里淬着毒："前辈可知真正的药人傀儡..."河风卷着腐烂水草掠过，将她未尽的话语吹散在柳鸿鹄骤然灰败的面容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