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林小满几乎是数着秒针过的。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分析着试卷,声音像隔着一层棉花,模模糊糊的。她的笔尖在草稿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辅助线,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昨天江逾说“我可以帮你讲讲”时的表情——他笑起来的时候,右边的梨涡真的很浅,像一小滴蜂蜜落在牛奶里,轻轻漾开。
“林小满,这道题的辅助线怎么加?”
冷不丁被点名,她猛地站起来,脸颊发烫。全班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她窘得脚趾都快把鞋底抠穿了。还好同桌小夏眼疾手快,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易图推给她。
“呃……过顶点A作底面的垂线……”她结结巴巴地说完,老师“嗯”了一声让她坐下,林小满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
放学铃一响,她几乎是冲出教室的。路过操场时,远远看见篮球架下围了一群人,江逾穿着熟悉的15号球衣,正在运球过人,白色的球衣被汗水浸出一小片深色,动作利落得像一阵风。有女生在场边大声喊他的名字,他没回头,只是进球后随手抹了把额角的汗,目光似乎朝教学楼的方向扫了一眼。
林小满的心“咯噔”一下,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往图书馆跑。
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区总是很安静,弥漫着旧书和阳光混合的味道。林小满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数学练习册和笔,又忍不住从书包里摸出昨天那瓶没喝完的柠檬汽水——瓶身己经不冰了,但标签上的黄色柠檬图案还是很鲜亮。
她等了快十分钟,江逾才推门进来。他换了身干净的T恤,头发还带着点湿气,应该是刚打完球洗了脸。他走到林小满对面坐下,把背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里面掉出来一个篮球护腕,是很亮眼的橙色。
“等很久了?”他问,声音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
“没、没有,我也刚到。”林小满连忙摆手,把练习册往他面前推了推,“那个……就是这些题,我总是找不到思路。”
江逾拿起笔,指尖在纸页上点了点:“这道三棱锥的体积题,你看,其实可以把它拆分成两个小棱锥……”他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浓密的睫毛上镀了层金边,他讲题时很专注,眉头会微微蹙起,首到她点头说明白了,才又舒展开。
林小满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但视线总是忍不住飘到他握着笔的手上。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有一次,他的笔尖不小心蹭到她的手背,她像触电一样缩回手,练习册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
“怎么了?”江逾抬头看她。
“没什么!”林小满慌忙摇头,拿起橡皮去擦那个墨点,却越擦越模糊,“就是……有点痒。”
江逾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嘴角又弯了弯,没说话,只是把练习册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换了种更简单的方式讲解。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把远处的教学楼染成暖橙色。林小满听懂了好几道困扰她很久的题,心情像被吹鼓的气球,轻飘飘的。
“今天差不多了吧?”江逾合上练习册,“剩下的几道题,你先自己试着想想,明天……如果还有问题,再问我?”
他说“明天”的时候,语气很自然,好像这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林小满用力点头:“嗯!谢谢你,江逾。”
“不客气。”他站起身,收拾背包,“走吧,图书馆快关门了。”
两人一起走出图书馆,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得香樟树的叶子沙沙作响。走到岔路口时,林小满停下脚步:“我家往这边走。”
“嗯,”江逾也停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我家在那边。”
他顿了顿,忽然从背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她——是一瓶崭新的柠檬味汽水,瓶身还带着便利店冰柜里的寒气。
“给你的,”他说,眼神有些闪躲,却又很快定住,“算是……一起学习的奖励?”
林小满愣住了,看着他递过来的汽水,又看看他微微发红的耳尖。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路灯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她接过汽水,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底,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升温。
“谢谢!”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那……明天见?”
“明天见。”江逾点点头,转身离开。
林小满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低头看向手里的汽水。瓶身上凝结的水珠,像她此刻怦怦首跳的心,快要溢出来。
这个夏天的风,好像都带着柠檬味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