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后的第七个清晨，林夏在缝纫机前接到陌生来电。听筒里传来轻快的男声："林设计师，我衬衫纽扣卡住了，救命！"她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发颤，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三年前苏远求婚时踩出的脚印上。
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苏砚正歪着脑袋扯领口。这个和苏远七分相似的堂弟，有着同样挺拔的身形和带笑的眉眼。他伸手把咖啡推过来："上次你说想改良旗袍，我在博物馆拍了好多细节图。"手机相册里，除了文物照片，还藏着几张偷拍——林夏在布料市场挑花眼时皱鼻子的模样，深夜改稿时趴在桌上睡着的侧影。
日子就在这样的细碎温暖里流淌。苏砚会在暴雨天送来烘干的伞，把沾着雨水的她裹进自己的大衣；带她去隐秘的胡同吃炸酱面，故意把黄瓜丝挑到她碗里；甚至在她为设计稿焦头烂额时，默默整理好她乱糟糟的工作台，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帮我系最上面那颗？"某天清晨，苏砚突然弯腰。林夏踮起脚尖，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苏砚垂眸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你比我妈系得还认真。"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着阳光，几乎要将她溺毙。
但林夏始终记得镜子里的自己——粗糙的手指缠着创可贴，工装裤膝盖处打着补丁。而苏砚的朋友圈里，常有西装革履出入高端酒会的照片，评论区满是名媛们的点赞。她把那些汹涌的情绪藏进设计稿，在旗袍盘扣里绣上细密的心事。
变故发生在深秋。苏砚举着手机凑过来时，林夏正在缝制样衣。屏幕上的女孩穿着高定礼服，笑容明艳动人："我妈介绍的，海归硕士。"他的声音带着试探，"你觉得......漂亮吗？"缝纫机的针突然刺破指尖，血珠滴在月白色缎面上，晕开小小的红梅。
"特别漂亮。"林夏扯出笑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们很般配。"她转身整理布料，却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叹息。那天之后，苏砚来得少了，偶尔见面，话题总绕不开婚礼筹备。林夏帮他选领带，陪他试西装，在婚纱店看他小心翼翼地给新娘戴上头纱。
婚礼定在初雪那天。林夏站在礼堂后排，看着苏砚牵着新娘走过红毯。新娘的白纱扫过她的脚背，像一片冰凉的云。交换戒指时，苏砚突然回头，目光穿透人群与她相撞。林夏别开脸，想起那些踮脚系纽扣的清晨，原来所有亲密无间，不过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散场时，雪下得越发大了。林夏独自走在空荡的街道，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身时，苏砚举着把黑伞，领口的纽扣歪歪斜斜："其实那天......"话没说完，新娘的呼唤从远处传来。林夏伸手帮他摆正纽扣，指尖停留了半秒："新婚快乐。"
回到工作室，林夏拆开尘封的设计图。那是件改良旗袍，盘扣上绣着未完成的并蒂莲。她提起剪刀，将布料裁成利落的首线。窗外的雪扑簌簌落在玻璃上，恍惚间又看见苏砚笑着弯腰："林设计师，我的纽扣又卡住了。"
三年后，林夏的高定品牌登上国际时装周。谢幕时，她在观众席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苏砚推着婴儿车，身旁的妻子正温柔地逗弄孩子。镁光灯亮起的瞬间，林夏抬手整理衣领，那里别着一枚银色纽扣，形状像永远无法闭合的圆。她知道，有些感情注定只能停留在纽扣与扣眼的距离，不近不远，却足够照亮整个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