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边打边骂:"管你武松文松,坏了规矩就要吃拳头!"可怜郓哥被揍得鼻青脸肿不说,连带着武松的名号都被当众折辱了一番。
"今日这场子若是找不回来,往后在瓦子里,咱们兄弟可就……"郓哥捂着红肿的脸颊,还在火上浇油地煽动着。
"住口!"武松一声断喝,吓得郓哥一个激灵。
他暗自思忖:若是郓哥一人挨打,倒也算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平日里仗着自己的名号西处招摇,今日吃些苦头也是活该。可如今连衙门的差役都挨了打,再加上近来梁山贼寇在城中活动的风声正紧,这事就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想到这里,武松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走!今日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这笔账算清楚!"
他一把拽起郓哥,"你先随我去认人,若真是梁山探子……"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你立刻去寻王自杰、谢希大调集乡勇接应!"
暮色渐沉,东市瓦子巷却仍如沸鼎般热闹。街面上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谁也没注意到三道人影正疾步而来。
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了街边百姓。
联想到方才那场风波,众人心知这是搬来了救兵,连忙你推我挤地让出一条道来。几个胆大的小贩还踮着脚张望,想看看是哪路好汉来寻仇。
武松一行穿过人群,眼前的花子虚瓦子场己是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碎瓷片满地都是,连戏台子的帷幔都被扯得七零八落。
王木生见状,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一把揪住缩在角落的护院:"就这么让人砸了场子?你们这双手脚是摆设不成?不如现在就剁了喂狗!"
那几个护院吓得面如土色,其中一个带着哭腔道:"王哥明鉴啊!那伙人个个身手了得,又人多势众,小的们实在……"
话未说完,里间又踉踉跄跄冲出个锦衣男子,正是花子虚。
只见他发髻散乱,锦袍上沾着茶渍,一把抓住武松的衣袖:"武都头!今日这梁子结大了!"他咬牙切齿道,"那帮外乡来的杂种,十成十是梁山的探子!您快去追,说不定还能截住!"
他本不在场中,只是好来听闻有人砸场子才匆匆赶来,谁承想不想非但没能镇住场面,反倒跟着挨了一顿拳脚。
此刻他衣冠不整,额角还挂着道血痕,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体面模样。
武松沉声问道:"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城南!"花子虚喘着粗气指向远处,"那群贼子刚走不久!"
武松拍了拍他的肩膀:"花兄且宽心,今日就是追到阎王殿,我也要替你讨回这个公道。"说着仔细打量他的伤势,"可要先去请个郎中?"
这花子虚虽是本地出了名的豪强,平日里没少做欺行霸市的勾当,但对武松却格外敬重。此番操练乡勇,他二话不说就捐了大把银钱;得知武松要为表弟谋差事,更是亲自将郓哥安排在场子里当了个清闲差事。
武松转身对王木生一声断喝:"追!今日就是把城南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这群杂碎揪出来!"
城南阳郊,运河如带蜿蜒而过,岸边矗立着一座古刹海会寺。此寺殿宇巍峨,飞檐斗拱相连;楼阁参差,画栋雕梁相望。自山门而入,但见大殿庄严,戏楼精巧,碑亭古朴,千佛阁高耸入云,建筑群鳞次栉比,蔚为壮观。
此处原是盐运衙门所在,虽己改作佛门清净地,却仍保留着几分官署气派,加之古木参天,运河波光映照,倒也算得上风景秀丽。
那伙惹是生非的外乡客脚程极快,武松等人紧追不舍,堪堪追至海会寺山门前,才隐约望见几个的人影。
"就是他们!"郓哥双目赤红,青筋暴起,指着前方厉声喝道,"站住!有种的别跑!"
武松道:"前面的朋友,报上名来!既是江湖中人,就该懂江湖规矩。今日砸了别人的场子,就想一走了之?阳谷县虽是小地方,却也容不得尔等撒野!"
说罢一个箭步向前冲去。
那伙外乡客听得身后喊声,却不慌不忙。
为首一个瘦高个子,约莫二十出头,身材瘦削,面目清秀,闻言扭头对身旁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笑道:"怎么样?张待诏,我早说过,打了小的,老的必定跳脚。您看,这不是应验了?"
那被称作"张待诏"的中年人闻言转身,但见他面如冠玉,三绺长须随风轻拂,一袭青衫更显儒雅。
他冲着武松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这位好汉,你手下兄弟设局诈赌,坑骗良民钱财,如今我们替天行道,你反倒兴师问罪,这是何道理?"
说话间,手中折扇轻摇,端的是气度不凡。
"老子诈不诈赌,关你屁事!"郓哥如今有了武松这个靠山,说话底气十足,声音都比平日高了几分。
他见那外乡客非但不认错,反倒诬陷自己诈赌,顿时火冒三丈,一张脸涨得通红,连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他撸起袖子,指着那年轻外乡客的鼻子骂道:"你这厮好生无礼,今日定要给你个教训!"
"天下不平之事,天下人皆管得!"那外乡青年却不慌不忙,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只见他身形一晃,两脚轻点地面,如燕子抄水般向后飘去,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郓哥的拳锋,然后袍袖一挥,宽大的衣袖如流云舒卷,又似拂尘轻扫,看似漫不经心地朝着郓哥脚腕卷去。
这一招"流云飞袖"看似轻飘飘不着力道,实则暗含内劲,若是被扫中,莫说郓哥这样的少年,就是寻常壮汉也要被掀个跟头,摔得头破血流。
所幸郓哥这些日子跟着武松勤练功夫,己非昔日吴下阿蒙。
见对方衣袖袭来,他临危不乱,在半空中猛地收腹提气,腰身如游鱼般灵活一扭,硬生生将前冲之势转为侧移,双腿堪堪避开那致命一袖,如鸿雁掠水般轻盈落在数尺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