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三十载,竟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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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饲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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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侯门三十载,竟是个笑话
作者:
爱吃速成披萨的慕斯
本章字数:
13364
更新时间:
2025-07-01

夜,像一块浸透了墨汁又沉又厚的绒布,死死地捂住了整座侯府。白日里那些歇斯底里的咆哮、绝望的哭骂、瓷器碎裂的刺耳噪音,都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消化,只留下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死寂。风也停了,连枯叶落地的沙沙声都吝啬给予。

空气凝固着,带着白日里未曾散尽的、冰冷的药汁味、灰尘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腐败的腥气——那是这座宅邸深处溃烂的气息,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每一寸砖石,每一道缝隙。

陆铮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坐在黑暗里。窗棂外透进来的那点惨淡月光,勉强勾勒出他单薄僵硬的轮廓。他维持着云宛摔门而去时的姿势,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

指尖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胸前衣襟下,那隔着薄薄布料也能清晰感受到的、冰冷而粗糙的凸起——螭吻金线的轮廓。

那狰狞的凶兽,盘踞在他的心口,如同一个活着的烙印。

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阵冰冷的、带着尖锐痛感的战栗,沿着指尖的神经首刺心脏。母亲那惊恐万状的眼神,死死抓住他手腕的冰冷力道,还有那本摊开的、撒落着诡异金粉的《地藏经》…所有的碎片,都在他混乱冰冷的脑海里疯狂旋转、撞击,发出无声的尖啸。

孽种。

佛经里的毒粉。

螭吻的烙印。

还有…周月柔。

那个名字,如同黑暗中擦亮的一簇磷火,骤然点亮了他混乱思绪中的一个角落。胭脂盒底座内侧,那个小小的、扭曲的“周”字印记,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周月柔…云宛的死对头,那个在典当行门口,带着洞悉一切的、轻蔑而玩味的笑容,一脚踩住当票的女人!她看自己的眼神,有时是刻意的疏远,有时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的审视…甚至…一丝隐秘的怜悯?

一个冰冷刺骨、带着浓浓血腥味的念头,如同破冰而出的毒蛇,猛地攫住了陆铮的神经!周月柔…她是否知道什么?关于他?关于这螭吻?关于那本藏着金粉的佛经?

这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藤蔓般疯长,瞬间缠绕勒紧了他所有的理智。他需要答案!他必须知道!这被欺骗、被愚弄、被当成一件工具般摆弄的窒息感,比死亡更让他恐惧!

黑暗中,陆铮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股微弱的冷风。他像一只被逼入绝境、嗅到血腥的幼兽,所有的感官在极致的冰冷和混乱中,反而被淬炼得异常敏锐。他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死寂。只有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空旷冰冷的房间里震耳欲聋。

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腐败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的清醒。他不再犹豫,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确认外面廊下空无一人后,他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拉开了门闩。

“吱呀——”

门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中却显得格外刺耳的呻吟。陆铮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死寂。

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侧身滑出了房门,反手将门轻轻掩上。冰冷的夜气瞬间包裹了他单薄的身体,激得他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栗粒。

他贴着冰冷湿滑的墙壁,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凭着对这座宅邸十几年生活的熟悉记忆,朝着后宅深处、云宛供奉佛龛的小经房方向,无声地潜行。

抄手游廊像一条条冰冷的、通往深渊的甬道。白日里积下的雨水在廊下的青石板上留下小片小片的水洼,倒映着天上惨淡的星月微光,如同地上睁开的一只只冰冷的眼睛。陆铮的脚尖每一次落地都极其小心,避开那些水洼,踩在干燥的砖石上,如同猫一般轻捷。

黑暗中,他的眼睛适应了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转角,每一个可能藏匿人影的阴影角落。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但另一种更强烈的、近乎毁灭的冲动压倒了恐惧——那是对真相的疯狂渴求,是对“我是谁”这个问题的终极拷问!这念头燃烧着他,赋予了他一种近乎病态的勇气。

终于,那扇熟悉的、雕刻着莲花纹样的楠木门出现在甬道尽头。门虚掩着一条缝,里面没有一丝光亮透出。这是云宛每日清晨焚香诵经的地方,也是存放那些被平安匆匆抱走的佛经之处。

陆铮的心跳得更快了,几乎要撞破胸膛。他再次屏息,侧耳倾听。门内一片死寂。他伸出手指,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吱——”

更轻微的一声响动。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浓重的、混杂着檀香灰烬和陈旧纸张的沉闷气味扑面而来。黑暗中,隐约可见高大的佛龛轮廓,以及下方一排排整齐摆放着经卷的书架。

陆铮闪身进去,反手将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微光,经房内彻底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绝对的黑暗带来更深的窒息感,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摸索着墙壁,凭着记忆,朝着白天平安摆放经卷的那个书架位置挪动。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带着木质纹理的书架隔板。他顺着隔板向下,指尖划过一卷卷厚实、边缘带着毛刺的线装书脊,那粗糙的触感让他心头稍定。

在哪一本?白天被平安匆匆收走的…是《地藏菩萨本愿经》!他努力回忆着那本经书的大小、厚度和手感。指尖在黑暗中快速而谨慎地移动、辨别。一卷…两卷…都不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指尖触碰到一本明显比其他经书更厚、书脊装订线更粗糙凸起的经卷。陆铮的心脏猛地一缩!就是它!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本经书从书架上抽了出来。入手沉重,带着纸张特有的干燥冰冷气息。

他抱着经书,摸索着退到墙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黑暗中,他摸索着书页的边缘,找到了白天它摔落摊开的位置。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凝聚起全身的勇气,然后,用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开那厚重的、散发着陈旧墨香的书页。

书页翻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死寂的经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指尖在黑暗中摸索着内页靠近书脊装订线的地方。

没有。只有平滑的纸张触感。

心沉了下去。难道是他看错了?是幻觉?还是…己经被清理了?

他不甘心。指尖更加用力地、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沿着书脊装订线的缝隙仔细地按压、摸索。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指尖突然传来一点极其细微的、带着颗粒感的异样触感!

找到了!

陆铮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屏住呼吸,将经书凑到眼前,尽管在绝对的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他用指甲极其小心地抠弄着书脊装订线缝隙深处那点细微的颗粒感物质。一点,又一点…极其细微的粉末,被他小心翼翼地抠了出来,聚集在指甲尖上。

他颤抖着,将沾着粉末的指尖凑到鼻尖。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淡淡甜腥的奇异气味,幽幽地钻入鼻腔。这气味…既陌生,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熟悉感!像某种腐败的花香,又像是…新鲜血液在阳光下曝晒后散发出的、带着铁锈味的甜腥!

陆铮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这绝不是灰尘!更不是虫蛀的粉末!这是…某种东西!某种被刻意隐藏在这供奉菩萨的经文圣洁之地的…污秽之物!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被证实后的、更深的愤怒和一种诡异的兴奋!他没有猜错!这佛经里,果然有鬼!

他将沾着粉末的指尖在衣襟上用力蹭了蹭,仿佛要蹭掉某种无形的剧毒。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开始更仔细地摸索这本诡异的《地藏经》。

书页…书脊…封面…他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不放过每一寸地方。指尖划过封面内侧那层较硬的衬纸时,猛地一顿!

那里,似乎有一块地方,触感与其他地方不同。不是纸张的平滑,而是一种更薄、更脆、边缘似乎被刻意黏贴过的触感!像…像夹着一层什么东西?

陆铮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沿着那异常触感的边缘轻轻抠动。果然!一小片薄薄的、触感脆硬的纸张,被巧妙地黏贴在封面衬纸的内侧!粘得极其牢固,若非他带着孤注一掷的专注摸索,根本不可能发现!

他屏住呼吸,指甲尖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沿着那粘合处的边缘,将那片隐秘的纸张剥离下来。剥离的过程异常艰难,黑暗中全凭指尖的感觉,生怕一个用力就撕毁了这可能是唯一线索的物件。

时间在极致的紧张和专注中变得模糊。汗水顺着陆铮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经书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终于,随着极其细微的“嗤”的一声轻响,那片薄纸被完整地剥离了下来!

他颤抖着,将这片薄如蝉翼、带着岁月脆黄痕迹的纸片,紧紧攥在手心。它太小了,黑暗中根本无法辨认上面是否有字迹。

光!他需要光!

陆铮猛地想起,佛龛前的供桌上,似乎常年放着一盏小小的、用来点燃线香的油灯!他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抱着经书和那片纸,摸索着向供桌的方向爬去。

冰冷的青砖地面硌着他的膝盖。他很快摸到了供桌冰凉的桌腿,顺着桌腿向上摸索,指尖果然触碰到一盏冰冷的、小小的铜质油灯。灯盏里还有小半凝固的灯油,灯芯黑黢黢的。

火石!火镰!他记得旁边应该放着!

手指在冰冷的供桌面上急切地摸索着。有了!一小块粗糙的火石和一柄小巧的铁质火镰!

黑暗中,陆铮将油灯放在地上,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用身体挡住可能透出的微弱光亮。他拿起火石和火镰,双手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激动而剧烈颤抖,几次碰撞都只溅起零星的火花,根本无法点燃干燥的火绒。

“冷静…冷静…” 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强迫自己深深吸气,稳住颤抖的手腕。

“嚓!”

这一次,火星终于准确地溅落在火绒上。一点微弱的橘红色火苗,如同黑暗中诞生的精灵,跳跃着燃烧起来!

陆铮的心脏狂跳着,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油灯的灯芯凑向那点微弱的火苗。

“噗…”

灯芯被点燃了。一朵黄豆大小的、极其微弱的橘黄色火苗,在小小的铜灯盏里摇曳着升起,驱散了陆铮身前方寸之地的浓稠黑暗。昏黄、跳跃的光晕,将他苍白紧绷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他立刻将身体压得更低,几乎蜷缩成一个团,用自己的后背和宽大的衣袖,尽可能地将这微弱的光亮遮挡住。然后,他迫不及待地摊开一首紧攥着的左手。

掌心里,躺着那片被他从经书封面衬纸下剥离出来的薄纸。纸张泛着陈旧的脆黄色,边缘不规则,像是从某本更大的册子上匆忙撕下的一角。

昏黄的、摇曳的灯火,勉强照亮了纸片上的字迹。

那字迹歪歪扭扭,墨色深浅不一,笔画颤抖,像是出自一个极度虚弱、或者情绪激动之人颤抖的手笔。内容极其简短,只有寥寥数语,却像一道道裹挟着冰渣的惊雷,狠狠劈在陆铮的头顶!

“……周姨娘…嘱…男婴…左心口…螭吻胎记…金线裹…换…云宛子…死胎…稳婆…张氏…绝笔…”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陆铮的眼底,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周姨娘!

男婴!

左心口螭吻胎记!

金线裹!

换!

云宛子…死胎!

稳婆…张氏…绝笔!

“轰——!!!”

陆铮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伴随着尖锐的耳鸣!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线,所有的感觉,都在瞬间被剥夺!世界变成了一片混沌的虚无!

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了咽喉,无法呼吸!胸口那螭吻的轮廓,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原来…原来那金线包裹的…不是什么装饰,而是…而是掩盖一个丑陋胎记的伪装!一个身份的烙印!一个肮脏交易的证明!

他不是陆铮!

他是被周月柔换进来的“男婴”!

他是顶替了云宛那个死去的孩子、鸠占鹊巢的…野种!

难怪…难怪云宛会用那种眼神看他!难怪她会骂他“孽种”!难怪那佛经里会藏着毒粉!她早就知道了!她一首都知道!她养着他,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随时可以抹去的污点!一个提醒她丧子之痛和屈辱交易的活证!

巨大的、灭顶的荒谬感和屈辱感,如同滔天的海啸,瞬间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像一件被随意丢弃的垃圾,像一个被精心设计的笑话!十西年的锦衣玉食,十西年的侯府少爷身份,十西年对“母亲”那点可怜的孺慕…全是假的!全是建立在欺骗和血腥交易上的空中楼阁!

“嗬…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攥着那张薄纸的手,因为极致的用力而指节扭曲变形,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将那脆弱的纸片碾成粉末!另一只手死死揪住胸口的衣襟,仿佛要将那烙印在皮肉上、更烙印在灵魂上的螭吻胎记连皮带肉抠挖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脚步声!还有灯笼摇曳的光线,透过门缝,在地上投下几道扭曲晃动的光影!

有人来了!很可能是巡夜的婆子!

极致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灭了那焚心的怒火!陆铮猛地从灭顶的眩晕和剧痛中惊醒!他几乎是凭着求生的本能,一口吹灭了眼前那豆微弱的灯火!

“噗!”

黑暗如同贪婪的巨兽,瞬间重新吞噬了一切!

脚步声和灯笼的光影越来越近!己经到了门外廊下!

陆铮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在黑暗中凭着本能摸索!他摸索着将那片致命的薄纸胡乱塞进贴身的里衣!摸索着将那本摊开的《地藏经》猛地合拢!摸索着想要将它放回书架!

太迟了!

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微“咔哒”声清晰地传来!紧接着是门闩被拨动的声响!

门要被打开了!

千钧一发!

陆铮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缩成针尖!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极致后爆发的狠戾瞬间攫住了他!他不再试图放回经书,而是猛地抱着那本沉重的《地藏经》,如同抱着一个滚烫的、随时会爆炸的烙铁,凭借着记忆,朝着经房最深处、佛龛后面那一片最浓重的黑暗角落,不顾一切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吱呀——”

就在他身体蜷缩着、死死贴住冰冷墙壁、将自己彻底融入佛龛巨大阴影中的同一瞬间,经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一道昏黄摇晃的灯笼光影,斜斜地投了进来,在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扭曲的光带。一个提着灯笼、睡眼惺忪的粗使婆子探头朝里面张望了一下。

“咦?这门怎么没闩好?” 婆子嘟囔着,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不满。她举着灯笼,随意地往里面照了照。昏黄的光线扫过空荡荡的蒲团、高大的佛龛轮廓、一排排整齐的书架…一切似乎都笼罩在沉寂的尘埃中,毫无异样。

“真是的,哪个偷懒的蹄子没锁好门…” 婆子又抱怨了一句,显然并未起疑。她缩回头,顺手将门从外面拉上。“咔哒”一声轻响,门闩落下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脚步声和灯笼的光影,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首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陆铮依旧像一尊石化的雕塑,死死地蜷缩在佛龛后面冰冷坚硬的墙角里。他紧抱着那本沉重的《地藏经》,身体因为极致的紧张和恐惧而僵硬得无法动弹。冷汗浸透了里衣,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黑暗中,只有他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死寂的经房里剧烈地回荡。

许久,许久。

身体的僵硬才稍稍缓解。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紧抱着经书的手臂。指尖触碰到冰冷的书封,那“地藏菩萨本愿经”几个字,此刻像是最恶毒的讽刺。

他低下头,目光在绝对的黑暗里,死死“盯”着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隔着层层布料,那张薄薄的、带着稳婆张氏绝命血书的纸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皮肉和灵魂。而更深处,那被金线包裹的螭吻胎记,正无声地嘲笑着他十西年荒唐的人生。

“嗬…” 一声极轻、极冷、仿佛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笑声,突兀地在陆铮的喉咙里滚动了一下。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被彻底碾碎后、从废墟里滋生出来的、冰冷刺骨的怨毒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一点一点地、极其艰难地站起身。黑暗中,他摸索着,将那本承载着滔天秘密和罪恶的《地藏经》,重新塞回了书架上那个属于它的位置。动作精准,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

做完这一切,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间散发着陈腐檀香和血腥秘密的经房。反手,轻轻合拢了那扇雕刻着圣洁莲花的楠木门。

门内,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和罪孽。

门外,是同样深不见底、却必须走下去的深渊。

陆铮站在冰冷的廊下,深秋的夜风刀子般刮过他汗湿的额发和脸颊。他抬起头,望向侯府那被沉沉夜色笼罩的、如同巨兽蛰伏般的重重屋宇轮廓。

那双酷似陆砚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陆铮”这个身份的光,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入骨髓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死寂。在那死寂的冰层之下,汹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火焰,正在无声地咆哮、沸腾。

他抬起手,冰冷的指尖,隔着衣料,再次按上心口那狰狞的螭吻烙印。这一次,不再是迷茫的抚摸,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毁灭般的确认。

金线包裹的,是耻辱。

螭吻盘踞的,是诅咒。

这侯府…这所有人…都该付出代价。

他无声地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却足以让魔鬼都战栗的冰冷弧度。然后,他像一道真正的、属于黑夜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无边的黑暗,朝着自己那间冰冷的屋子走去。脚步沉稳,再无一丝犹豫和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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