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程墨的黑色风衣上。他站在警戒线外，点燃今晚的第三支烟，深吸一口，让尼古丁暂时麻痹他紧绷的神经。案发现场是一栋废弃的老旧公寓，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惨淡。
"程队，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年轻的警员小跑过来汇报，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和之前六起一样，凶手留下了..."
"数字7。"程墨打断他，吐出一口烟圈，"我知道。"
他掐灭烟头，弯腰钻过警戒线。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走廊里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的混合，令人作呕。程墨皱了皱眉，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
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见惯凶案现场的他也为之一窒。
受害者是一名中年男性，被摆成跪姿，双手合十，像是在忏悔。他的眼睛被挖去，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扬起，仿佛在微笑。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胸前用刀刻着一个血淋淋的数字——7。
"第七个了。"程墨低声自语，蹲下身仔细查看尸体。死者的指甲缝里有少量皮肤组织，可能是挣扎时留下的。"取证了吗？"
"都取了，程队。"法医抬起头，"和前六起一样，凶手很专业，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不过这次有个新发现——死者嘴里有东西。"
程墨戴上手套，小心地掰开死者的嘴。一枚小小的铜质徽章静静躺在舌头上，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一个眼睛形状的图案，瞳孔部分被替换成了十字架。
"这是什么？"他皱眉。
"不知道，但从腐蚀程度看，应该有些年头了。"法医回答。
程墨将徽章装入证物袋，站起身环顾西周。房间里的灰尘很厚，但除了警方的脚印外，只有一组清晰的足迹通向尸体，然后又原路返回。凶手很谨慎，甚至可能穿了鞋套。
"监控呢？"
"这栋楼废弃多年，早就断电了。"警员回答，"附近路口的监控正在调取，但以凶手的反侦察能力..."
程墨点点头。三个月来，同样的场景他己经看了六次。七个受害者，年龄、性别、职业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被摆成忏悔姿势，眼睛被挖去，胸前刻着数字，从1到7依次递增。
媒体己经给这个连环杀手起了个绰号——"审判者"。
"程队，局长找你。"警员递过手机。
程墨接过电话，局长疲惫的声音传来："上面派了个专家来协助调查，明天就到。你负责接待。"
"我不需要什么专家——"
"这是命令，程墨。"局长打断他，"七条人命了，舆论压力太大。沈雨是国内顶尖的犯罪心理学专家，破获过好几起类似案件。"
程墨沉默片刻，最终只回了句"知道了"就挂断电话。他讨厌外人插手他的案子，尤其是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所谓专家。
雨还在下，仿佛永远不会停。
第二天上午，程墨故意迟到了半小时才到会议室。推开门时，里面己经坐满了人。局长旁边是个陌生女子，一袭黑色职业装，长发利落地扎在脑后，正低头翻阅案件资料。
"程墨，这位是沈雨博士。"局长介绍道，"沈博士，这是我们的刑侦队长程墨。"
女子抬起头，程墨这才看清她的脸——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她伸出手："久仰程队长大名。"
程墨敷衍地握了握她的手，触感冰凉。"沈博士看起来年纪不大，能应付这种案子吗？"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沈雨却微微一笑："年龄与能力无关，就像程队长虽然看起来睡眠不足、烟瘾很大，但破案率依然是全省最高一样。"
几个警员忍不住笑出声。程墨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女人还挺伶牙俐齿。
局长清了清嗓子："好了，沈博士己经看过案件资料，有些发现要和大家分享。"
沈雨站起身，走到投影前。屏幕上是七名受害者的照片，整齐排列。"这七起案件看似随机，但实际上有严密的逻辑。"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晰，"首先，所有受害者都被摆成忏悔姿势，眼睛被挖去，胸前刻有数字。这不是普通的连环杀人案，而是有仪式感的'审判'。"
她切换幻灯片，显示出每个受害者的背景资料。"表面上看，他们之间毫无联系，但我发现了一个共同点——每个人都在不同程度上犯过罪，却逃脱了法律制裁。"
会议室里响起低声议论。程墨皱眉："什么意思？"
"第一名受害者，表面上是个普通会计，但五年前曾酒驾撞死一名孕妇，因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第二名是中学教师，曾性骚扰多名学生，但因家长不愿作证而不了了之..."沈雨一一列举，"第七名受害者，昨晚那位，是三年前一起医疗事故的主刀医生，因操作失误导致病人死亡，但医院压下了这件事。"
程墨震惊地看着她："这些信息你是怎么得到的？大部分都没有公开记录。"
"有些是通过警方内部资料，有些..."沈雨顿了顿，"是通过非正规渠道。重点是，凶手知道这些人的罪行，并以自己的方式'审判'他们。"
"你是说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自以为正义的连环杀手？"程墨问。
"不仅如此。"沈雨的眼神变得锐利，"凶手有严重的强迫症。数字必须按顺序排列，尸体必须摆成特定姿势，甚至连挖眼的手法都完全一致。这种高度的仪式感表明，他可能在重演某个对他至关重要的场景。"
程墨突然想起那个铜质徽章："昨晚的受害者嘴里发现了一枚徽章，上面有个眼睛和十字架的图案。"
沈雨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虽然她很快恢复了平静，但程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变化。"能给我看看吗？"她的声音依然平稳。
程墨示意警员取来证物袋。沈雨接过徽章，仔细端详，眉头越皱越紧。"这是'光明社'的标志，一个二十年前活跃的秘密组织，宣扬'净化社会'的理念，后来因涉嫌多起暴力事件被取缔。"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程墨问。
沈雨放下徽章："因为我的博士论文就是研究这类极端组织的心理机制。"她停顿了一下，"更关键的是，二十年前有一系列未破的杀人案，受害者同样被摆成忏悔姿势，眼睛被挖去。当时有传言是光明社的清洗行动，但始终没有证据。"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程墨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你是说，现在的凶手在模仿二十年前的案件？"
"或者是同一个人。"沈雨轻声说，"连环杀手很少会突然停止作案，除非...他被关起来了，或者死了。"
会议结束后，程墨追上正要离开的沈雨："你对那个徽章的反应不寻常。"
沈雨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程队长观察很敏锐。"
"我在这个位置不是靠运气。"程墨首视她的眼睛，"那枚徽章对你来说有特殊意义，对吗？"
沈雨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父亲曾是光明社的成员。在我十岁那年，他杀了我母亲，然后自杀了。现场...受害者就是被摆成忏悔姿势。"
程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沈雨的表情平静得可怕："所以我对这个案子有特别的...兴趣。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局长会派我来了吗？"
"你确定这不是个人情感影响了判断？"程墨问。
"正相反。"沈雨的声音冷得像冰，"这让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凶手的心理。程队长，如果你想抓住这个疯子，最好学会信任我。"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程墨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冷静的女人内心可能燃烧着比他更炽烈的火焰。
当天下午，程墨和沈雨一起重新梳理了所有七个案发现场的证据。法医实验室里，沈雨戴着橡胶手套，仔细检查第七名受害者嘴里的徽章。
"这不是随意放进去的。"她指着徽章边缘的细微痕迹，"看这里，有反复摩擦的痕迹，说明它经常被人握在手里把玩。对凶手来说，这可能是非常重要的物品。"
程墨凑近观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气。"你认为凶手是光明社的成员？"
"或者是与光明社有密切关联的人。"沈雨放下徽章，"二十年前的案件和现在的案件之间有什么联系，这是关键。"
"我需要查阅二十年前的案件档案。"程墨说。
"己经申请了，但需要时间审批。"沈雨脱下手套，"在这之前，我建议我们重新走访所有七个受害者的家属或熟人，看看能否发现新的线索。"
程墨点点头，虽然他不愿承认，但这个女人的专业能力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接下来的三天，他们马不停蹄地走访了所有相关人士。第七名受害者——那名医生的妻子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她丈夫死前一周收到过一封信，里面是一张照片，拍的是二十年前那起医疗事故的死者墓碑。
"他说有人要报复他，但没想到会..."女人泣不成声。
"照片还在吗？"沈雨问。
女人摇头："他烧掉了，说不想让我担心。"
离开医生家，程墨和沈雨并肩走在夜色中。"所有受害者都收到了某种警告。"沈雨沉思道，"凶手不是在随机杀人，他精心挑选目标，给他们'忏悔'的机会，然后执行'审判'。"
"一个自以为正义的变态。"程墨冷笑。
"对他自己而言，这可能是最纯粹的正义。"沈雨轻声说，"在他的世界观里，他是在净化这个社会。"
程墨突然停下脚步："等等，如果凶手在重演二十年前的案件，那么按照顺序，下一个数字应该是8。"
沈雨脸色骤变："而且按照当年的案件记录，第八个受害者是...一个孩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掏出手机。程墨打给局里要求紧急调取二十年前的案件档案，沈雨则开始筛选可能的潜在受害者名单。
"二十年前第八名受害者是个十岁女孩，凶手破例没有挖去她的眼睛，而是..."沈雨的声音突然哽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