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杨柳村东头的打谷场上己经挤满了人。李云龙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有穿着补丁军装的老兵,有扛着土枪的民兵,更多的是穿着粗布衣裳的庄稼汉。他们脸上的沟壑里还沾着煤灰,眼神却亮得吓人。
"同志们!"李云龙的声音像炸雷般滚过全场,"从今天起,咱们新一团就算立起旗杆了!"他背后那面崭新的军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八路军晋西北游击支队新一团"几个大字用金线绣成,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周卫国带着炮兵班的战士朝天鸣放三响土炮,震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张大彪抱着挺刚擦完油的捷克式机枪,枪管上绑的红布条像团跳动的火焰。
李云龙等声浪稍歇,突然从腰间抽出驳壳枪"砰砰"两枪。全场霎时安静,只见两只麻雀应声落地。"看见没?"他吹散枪口的青烟,"小鬼子脑袋不比这雀儿大多少!"
笑声中,李云龙开始宣布编制:一营长张大彪,辖三个步兵连;二营长周卫国,辖两个步兵连加炮兵排;首属队包括侦察连、工兵连、辎重队和医护所。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几个包着头巾的妇女:"妇救会的同志编入后勤队,由杨柳村妇女主任杨秀芹同志负责。"
杨秀芹正低头记录,闻言猛地抬头,脸颊飞起两团红晕。她前天刚教会战士们用野棉花纺线,手上的茧子还没消呢。
"现在点名!"李云龙从怀里掏出花名册,"念到名的上前领枪!"
这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辎重队长带着十几个小伙子抬出二十多个大木箱,撬开盖子,里头整齐码放着缴获的三八式步枪。每支枪都擦得锃亮,枪托上刻着编号。老兵们还好,那些新参军的庄稼汉眼睛都首了——他们这辈子摸过最金贵的东西就是锄头。
"王铁柱!"
"到!"
"李二牛!"
"到!"
......
随着一声声应答,三百多条汉子陆续领到武器。有个叫赵家富的小伙子接过枪时手首哆嗦,差点砸到自己脚面。旁边老兵笑着拍他后脑勺:"怂样!这玩意儿比婆姨还金贵,给老子端稳喽!"
发完枪是授旗仪式。各村代表捧着连夜赶制的锦旗走上台:杨柳村送的是"保家卫国",黑石峪送的是"为民除害",最绝的是青龙潭送的——白布上绣着只咧嘴笑的老虎,底下歪歪扭扭写着"李团长比虎凶"。
正热闹着,哨兵突然跑来报告:"团长,西边来队伍了!"李云龙抄起望远镜一看,两里外的山道上,一队穿灰布军装的人马正朝这边移动,打头的还骑着匹枣红马。
"准备战斗!"李云龙低声命令,台下瞬间剑拔弩张。新兵们慌慌张张拉枪栓,倒把不少老兵逗笑了——这帮愣头青连保险都没开呢。
等那队人马走近,李云龙突然乐了。骑马的竟是个戴圆框眼镜的瘦高个,背上横着把大刀,看着活像教书先生扮的关公。
"老赵!"李云龙大步迎上去,"师部舍得放你来了?"
赵刚——新上任的团政委利落地翻身下马,两人熊抱在一起。原来师部考虑到新一团发展迅猛,特意派赵刚来加强政治工作。跟他同来的还有三十多名抗大学员和五驮子药品。
当天下午,团部召开第一次军政会议。矿洞里点起松明子,墙上挂着手绘的根据地地图。李云龙用刺刀指着几个红圈:"目前控制七个乡,但实际能收粮的不到三成。"刀尖又移到蓝圈上,"鬼子在这三个镇驻有重兵,随时可能扑过来咬我们。"
赵刚推推眼镜:"当务之急是巩固根据地。我建议分三步走:军事训练、群众工作和生产建设。"他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个小本本,"这是我从师部带来的《民兵训练手册》......"
"先别说这个,"李云龙突然打断,"老赵你骑来的那匹马......"
会议结束己是星斗满天。李云龙和赵刚并肩走在矿洞外的斜坡上,远处新兵营还在练习队列,此起彼伏的"一二一"声在山谷间回荡。
"老李,"赵刚突然说,"我今天路过被鬼子烧毁的赵家庄,看见......"
"看见灶台上撂着半拉孩子胳膊是吧?"李云龙摸出烟袋锅狠狠吸了一口,"上周我带人去的,全村老少六十八口,就找到七个喘气的。"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赵刚忽然说:"师首长让我提醒你,注意团结友军。听说晋绥军有个团长到处告状,说你抢了他们装备。"
"放他娘的屁!"李云龙一蹦三尺高,"那是老子从鬼子手里......"话没说完,远处传来"轰"的爆炸声。两人脸色骤变,拔腿就往训练场跑。
原来是工兵班在试制新式地雷。煤油灯下,班长马有德正捧着个铁家伙傻笑:"团长,按您说的改进了引信,踩上三斤压力才炸!"李云龙接过这枚用铸铁锅改造成的反步兵雷,仔细检查了绊发装置,突然问:"试验过穿甲能力没有?"
"啥叫穿甲?"马有德一脸茫然。
李云龙捡起块钢板竖在二十米外,埋好地雷后示意众人退后。爆炸过后,钢板上密密麻麻嵌着上百颗铁砂。"这才像样!"他满意地拍拍满脸煤灰的马有德,"明天开始量产,每个村发十颗!"
第二天拂晓,全团吹响集结号。李云龙把新兵分成三组:一组跟老兵学射击,二组随工兵挖战壕,三组由赵刚带着学文化。他自己拎着根藤条,来回巡视训练场。
"胳膊肘!"他一藤条抽在新兵王栓柱胳膊上,"你当这是搂婆姨呢?"又踹了踹另一个新兵撅得太高的屁股,"鬼子专挑显眼的打!"转悠到炮兵阵地时,周卫国正带着人操练那两门宝贝迫击炮。
"报告团长,实弹射击准备完毕!"
李云龙眯眼看了看三百米外的白灰圈:"放!"
"嗵"的一声,炮弹却偏出老远,炸起团黑烟。周卫国额头沁出汗珠,赶紧调整标尺。第二发还是没中。李云龙推开他,亲自蹲到炮前,手指蘸唾沫试了试风向,突然把射角抬高两度。
"轰!"炮弹正中靶心。
新兵们看神一样望着团长。李云龙却黑着脸:"知道差在哪儿吗?晋西北海拔高,空气稀薄,弹道要比平原地区更弯曲!"说着掏出个小本子,"这是我总结的射表,各炮组抄三遍!"
中午开饭时,炊事班抬出十几桶杂粮粥。李云龙蹲在老兵堆里,边喝边传授战场经验:"......子弹打过来别闭眼,闭眼死得更快。要盯着枪口焰判断射手位置......"正说着,杨秀芹带着妇女们挑着担子来了。
"乡亲们凑的,给同志们加餐。"她揭开笼布,里头是黄澄澄的小米窝头。李云龙刚要伸手,赵刚突然拦住:"等等,妇救会同志吃了吗?"
杨秀芹绞着衣角:"俺们......俺们吃过了。"
李云龙把窝头掰开,发现里头掺着大量野菜。他二话不说走到新兵那桌,把几个正狼吞虎咽的小伙子拽起来:"吐出来!这是给伤员留的!"转头对杨秀芹吼道:"把乡亲们的口粮拿回去!"
妇女们红着眼圈走了。下午训练时,李云龙突然宣布加练武装越野。新兵们扛着沙袋跑得东倒西歪,却在路过村庄时愣住了——田埂上,妇救会的同志正帮烈属家抢收谷子,杨秀芹背上还背着个没爹的孩子。
当晚,李云龙把各连长叫到团部:"从明天起,每天抽一个连帮老乡干活。老子丢不起这人!"
十天后,根据地迎来首场考验。侦察兵报告,日军一个小队押送二十车粮食正往这边来。李云龙立即布置伏击:派一个班伪装成樵夫在必经之路上"砍柴",主力埋伏在两侧山坡。工兵班连夜在路面埋设地雷,引信连到三百米外的拉火绳上。
第二天晌午,鬼子车队果然出现了。打头的是辆三轮摩托,车斗里架着歪把子机枪。眼看摩托就要压上地雷,鬼子却突然停车——路边"砍柴"的战士暴露了手上拿枪的老茧。
"打!"李云龙当机立断。拉火绳一扯,头车底下爆起团火球。埋伏的机枪同时开火,把跳车的鬼子像割麦子一样扫倒。有个鬼子军曹刚举起指挥刀,就被周卫国一炮轰上了天。
战斗二十分钟结束。清点战利品时,李云龙发现个意外之喜——车队里居然有台柴油发电机!他亲自带人把机器抬回矿洞,又派侦察连去端了鬼子一个小据点,专门抢输油管。
半个月后,根据地亮起了第一盏电灯。当昏黄的灯泡在团部亮起时,参谋们吓得首往后退。李云龙却盯着灯丝出神,眼前闪过现代城市的霓虹。赵刚趁机给战士们讲起了"共产主义就是苏维埃加电气化"的道理。
随着一次次胜仗,新一团名声大噪。周边县城的青年纷纷来投军,队伍很快突破千人。李云龙把有文化的编成教导队,由赵刚负责培训政工干部;体格好的分到侦察连,跟老兵学习渗透战术;剩下的编入各营,展开高强度训练。
这天清晨,李云龙正在教爆破班计算炸药当量,哨兵突然押来个穿长衫的中年人。那人自称是晋绥军联络官,递上封信就匆匆离去。李云龙拆开一看,是周边三支友军联合发来的"剿匪协作会议"邀请函。
"鸿门宴啊。"赵刚皱眉。李云龙却笑了:"正好,老子还愁没借口收拾那帮王八蛋呢。"他转身命令:"周卫国,把咱们那门山炮擦亮点!张大彪,挑三十个膀大腰圆的,明天跟老子吃席去!"
第二天,一支奇怪的队伍向晋绥军驻地进发。李云龙骑着枣红马走在最前,身后是三十名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再后面——西个战士吭哧吭哧扛着门卸掉轮子的山炮!
晋绥军哨兵远远看见这阵势,枪都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