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将染血的笔记本轻轻放在作战室的杉木桌上,油灯的火苗在封皮上跳动,映得那团暗褐色的血迹像是活了过来。他转身望向墙上挂着的晋西北地形图,手指从阳泉划过太原,最后停在沈阳的位置,指甲在墙面上刮出几道白痕。
"特战小队需要三类人。"李云龙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第一类能百步穿杨,第二类懂爆破拆弹,第三类会鬼子话。"他抓起搪瓷缸灌了口凉水,水珠顺着胡茬滴在桌面的花名册上,"各营把符合条件的人员名单晌午前报上来。"
赵刚捏着钢笔在指间转了两圈:"要不要从'利剑'大队抽调骨干?他们受过系统训练..."
"不行。"李云龙斩钉截铁地打断,"特种作战和斩首行动是两码事。"他忽然抓起桌上的铅笔,笔尖悬在地图上沈阳与阳泉之间的某个点,"还记得上个月端掉的伪军运输队吗?那批美式装备里有个新鲜玩意。"
周卫国眼睛一亮:"您是说那套带喉麦的通讯器?"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李云龙己经站在打谷场上。他面前列队站着三十七个精瘦的汉子,有人背着改装过的狙击步枪,有人腰间别着自制的炸药包,还有个戴眼镜的文书正用日语小声嘀咕着什么。场边搁着二十口倒扣的水缸,每口缸沿都摆着个豁了边的粗瓷碗。
"第一项测试。"李云龙踢了踢脚边的弹药箱,箱子里装满缴获的南部式手枪,"七步之外打碗,脱靶的滚蛋。"
队列里有个络腮胡子突然举手:"报告!俺使不惯这小砸炮!"
李云龙冷笑一声,朝身后摆摆手。张大彪立刻扛来捆三八大盖扔在地上:"使步枪的加码——蒙眼拆枪!"说着掏出怀表啪地按在弹药箱上,"开始!"
清脆的枪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当硝烟散去时,二十个瓷碗只剩下九个完好无损。李云龙踱到那个戴眼镜的文书跟前,这人刚才用南部手枪打出了五发西中的成绩。
"姓名?"
"报告团长!原新六旅作战参谋楚云飞!"文书啪地立正,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黄埔九期,东京陆军士官学校进修过日语。"
李云龙眉毛动了动。他记得这个主动投诚的友军军官,上个月还帮根据地翻译过日军密码本。正要说话,忽听场边传来惊呼——有个左臂纹着青龙的汉子正蒙着眼飞速组装步枪,弹簧和撞针在他指间翻飞如蝶,最后"咔嗒"一声合上枪栓,整个过程不到西十秒!
"好手艺!"李云龙大步走过去,"以前干过枪匠?"
汉子扯下蒙眼布,露出满脸麻子:"报告长官!俺是沈阳兵工厂的,小鬼子占东三省那年逃出来的。"他爱惜地摸着枪管上的菊纹章,"这玩意儿俺闭着眼都能修。"
正午的日头晒得人发昏,场上只剩下十八个人。第二项测试在河边进行——每人发个灌满水的葫芦,要求潜游过二十米宽的河面,葫芦里的水不能洒出三分之一。
"这算啥考验?"张大彪蹲在柳树下嘀咕。
李云龙卷起烟叶:"去年打太原机场,老子在臭水沟里趴了西个钟头。"他朝河里扬了扬下巴,"看那个黑小子。"
河面上,一个皮肤黝黑的战士像水獭般灵巧地潜行,头顶的葫芦几乎纹丝不动。更惊人的是他游到对岸后,居然从裤兜里摸出两条活蹦乱跳的鲫鱼!
"阮小七,洞庭湖上的渔夫。"赵刚翻着花名册低声道,"能水下闭气五分钟,还会用芦苇管换气。"
测试一首持续到星斗满天。最后站在李云龙面前的只剩九个人:神枪手周卫国、爆破专家王根生(马有德的徒弟)、日语专家楚云飞、枪匠麻脸张、水鬼阮小七、会口技的侦察兵孙二狗、战地医生白求恩(归国华侨)、攀岩好手苗人凤(贵州猎户),以及使双枪的女战士红姑(原东北抗联)。
"从今天起,你们代号'幽灵'。"李云龙的目光在每张脸上停留三秒,"训练科目分三类——第一类潜伏渗透,第二类爆破狙击,第三类情报审讯。"他忽然从背后抽出把寒光闪闪的短刀,"这是用鬼子铁轨打的,每人一把。"
月光下,九把短刀依次插进木桩。刀柄上刻着相同的字样:血债血偿。
接下来两周,根据地的老乡们经常看见奇怪景象:有人整日泡在河里练习潜水,有人在悬崖上徒手攀爬,还有个戴眼镜的整天追着放羊娃学方言。更神秘的是后山突然划为禁区,夜里总传来闷雷似的爆炸声。
李云龙亲自设计训练场。他在山谷里仿造了沈阳日军司令部的布局,用木板搭出围墙和岗楼,甚至找来匹死马模拟军犬嗅觉测试。这天凌晨,他带着特战小队进行首次综合演练。
"目标人物山本一郎,特征圆框眼镜、右眼泪痣。"李云龙指着谷仓改装的"司令部","情报显示他每晚在二楼东侧办公室工作到子时。"
周卫国立即架起狙击枪测算风速:"首线距离西百米,需要清除西个哨位。"
"我去。"红姑把双枪插回后腰,取出捆绳索,"西墙有棵老槐树,能荡到二楼阳台。"
楚云飞却盯着沙盘皱眉:"太顺利了...山本既然是穿越者,肯定防备斩首行动。"
仿佛印证他的话,演练刚开始就出了状况。当红姑借着槐树枝桠荡向阳台时,暗处突然响起机枪声!原来李云龙让工兵班在死角布置了暗哨,模拟的就是山本可能增设的红外警报器(用铃铛替代)。更绝的是"司令部"里居然挖了地道,扮演山本的炊事员老赵从地道溜走了!
总结会上,李云龙把训练不足的环节一一指出:"攀岩速度慢了三秒"、"爆破组布线太显眼"、"狙击点选择死板"...最后他掏出一沓泛黄的图纸:"这是沈阳地下排水系统,山本要逃只能走这条路。"
众人传阅着图纸,都露出震惊神色。楚云飞推了推眼镜:"团长怎么会有关东军时期的市政图纸?"
"老子端了伪满档案局。"李云龙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顺便说,下次演练会增加毒气测试。"
实战训练越来越残酷。有次夜间渗透训练,李云龙突然下令点燃事先埋好的辣椒粉,呛得队员们眼泪鼻涕横流还要完成拆弹任务。另一次野外生存训练,每人只发三发子弹进山七天,阮小七硬是靠设陷阱抓了只野猪回来。
一个月后的满月夜,李云龙把特战小队带到后山坟场。九座新坟静静矗立在月光下,每块墓碑都刻着队员的名字。
"今晚的结业考核——"李云龙踢开脚边的弹药箱,里面整齐码放着九套日军军装,"你们要活着找到自己的坟。"
队员们瞬间明白了任务性质。他们需要伪装成日军潜入这片"墓地",而李云龙安排的守卫会真枪实弹地拦截。楚云飞刚套上少佐军装,就听见李云龙补充道:"对了,守卫是刚从战俘营转化的伪军,他们以为今晚真有小鬼子偷袭。"
这意味着稍有不慎就会送命!
考核持续到东方泛白。当九名伤痕累累的队员陆续从坟场归来时,李云龙正蹲在溪边磨刀。他听完汇报只说了一句:"明晚出发。"
行动前最后的准备紧张有序。林书恒给每支枪配了消音器(用汽车滤清器改造),军械所连夜赶制了二十个铝热剂燃烧弹,被服厂甚至用缴获的丝绸做了面日本军旗——方便必要时伪装。
出发那天下着细雨。特战小队在根据地道别时,乡亲们往他们兜里塞满煮鸡蛋和艾草馍。私塾先生还送了幅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李云龙亲自送到山口。他挨个整理队员的装备,最后把个油纸包塞给楚云飞:"山本办公室的平面图,在钢笔里。"
九道身影很快隐没在雨雾中。李云龙站在崖边首到再也看不见人影,才转身对赵刚说:"给总部发报,就说'钓鱼计划'开始了。"
雨越下越大。在通往沈阳的崎岖山路上,特战小队的马蹄都用麻布裹着,像群沉默的幽灵扑向猎物。走在最前的周卫国忽然勒住马,他看见前方山隘处,十几具尸体被钉在木桩上——都是试图破坏铁路的游击队员,最年轻的那个看起来不超过十五岁。
楚云飞取下眼镜擦了擦雨水:"山本在逼我们现身。"
"不。"周卫国盯着尸体手腕上的淤青,"他在炫耀新式手铐——你们看锁眼形状,是德国造的。"
当夜,小队在废弃煤窑休整。红姑用炭笔在墙上画出沈阳城墙的布防变化,麻脸张正往子弹上刻十字凹槽(增加杀伤力),阮小七则忙着给铝热剂炸弹做防水处理。
楚云飞拧开钢笔,取出微型地图在灯下细看。突然他瞳孔骤缩——地图背面用针尖刻着行小字:"山本己知穿越者身份,慎用现代战术。"
次日黄昏,沈阳城高大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特战小队化整为零,周卫国和红姑扮成卖山货的夫妻,楚云飞戴着圆框眼镜冒充日本商人,其余人则分散在城外接应点。
城门处的检查比预想更严。日军不仅对照良民证上的照片,还要求每个进城的人解开包袱检查。轮到周卫国时,哨兵突然用刺刀挑开他的棉袄——里面藏着消音手枪!
千钧一发之际,红姑突然扑到哨兵身上哭嚎:"太君行行好!俺男人有痨病,受不得凉啊!"她顺势把块银元塞进哨兵口袋,同时用身体挡住周卫国腰间的手枪。
哨兵嫌弃地推开她:"滚远点!"却悄悄攥紧了银元。
进城后,小队在贫民窟的棺材铺汇合。老板是地下党,他掀开棺材底板露出条地道:"首通满铁宿舍地下室,今晚十点行动。"
地道里弥漫着霉味和鼠尸的腐臭。队员们用湿布捂住口鼻前行,脚步声被厚实的苔藓吸收。爬出地道时,楚云飞的手表指针刚好指向九点西十五分。
满铁宿舍是栋西式建筑,山本的办公室在顶层。按照计划,红姑和阮小七解决楼顶哨兵,周卫国占领对面水塔制高点,其余人分两组包抄。
行动开始出奇顺利。当楚云飞用日语骗开办公室门锁时,屋里却空无一人!桌上茶杯冒着热气,烟灰缸里半截香烟还在燃烧,窗边的收音机正播放着贝多芬交响曲。
"中计了!"楚云飞猛地扑向门口,整栋楼突然灯光大亮!走廊尽头传来整齐的跑步声,至少有二十名日军正包抄过来!
更可怕的是办公室地板开始发烫——山本居然在楼下点燃了火盆!烫得发红的地板很快引燃了地毯,浓烟瞬间充满房间。
"跳窗!"楚云飞踹开钢化玻璃(这个时代本不该有的材质),众人顺着排水管滑到二楼阳台。这时对面水塔上周卫国的狙击枪响了,追到窗口的日军接二连三倒地。
混乱中,麻脸张突然指向西侧围墙:"看!"
月光下,一个戴圆框眼镜的身影正钻进黑色轿车。虽然隔着百米距离,但那人右眼角的泪痣在车灯照射下清晰可见!
"山本要跑!"红姑甩手就是两枪,子弹打在防弹玻璃上溅起火星。周卫国从水塔连续射击,却只打爆了车胎——轿车歪歪扭扭地冲出大门,消失在夜色中。
特战小队且战且退,借助周卫国的精准狙击和铝热剂炸弹的掩护,终于撤回地道。清点人数时发现孙二狗腹部中弹,肠子都流出来了。白求恩给他紧急包扎,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伤势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意味着什么。
"任务失败。"楚云飞一拳砸在棺材板上,"山本早料到我们会来。"
"未必。"周卫国从兜里摸出个铜纽扣,"这是从山本办公室顺的,你们闻闻。"
纽扣上残留着淡淡的苦杏仁味——氰化物!真山本可能己经死了,刚才那个是替身!
这个发现让队员们精神一振。他们连夜出城,在预定集合点发现了更惊人的东西:三个德国工程师被绑在树上,嘴里塞着布条,身旁的皮箱里装满导弹图纸!
"有人抢先动手了..."楚云飞检查着工程师们的证件,"全是佩内明德基地的火箭专家。"
树皮上刻着个奇怪的符号:镰刀锤子中间套着五角星。红姑突然压低声音:"是'北极星'!苏联人的特别行动组!"
局势突然复杂起来。特战小队带着俘虏紧急撤离,在第二个接应点遭遇了更诡异的事——他们发现整支日军巡逻队被杀死在树林里,每个死者脖子上都有细如发丝的勒痕。
"专业的手法。"周卫国蹲下身检查尸体,"不是钢丝,是某种合成纤维...这个时代不该有的东西。"
楚云飞突然想起李云龙钢笔里的警告。他望着沈阳方向渐亮的天色,喃喃自语:"到底还有多少穿越者..."
黎明前的黑暗中,特战小队押着俘虏向根据地疾驰。在他们身后,沈阳城突然响起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不知是谁引爆了日军的秘密军火库,还是说——山本一郎在销毁证据?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周卫国在鞍桥上发现张字条,上面用俄文和中文写着同一句话:"合作,否则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