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峪的夜静得能听见露水从树叶上滑落的声音。李云龙带着侦察连的二十名骨干在三十里外进行夜间渗透训练，团部只留下一个排的警卫和刚伤愈归队的赵刚。
村后悬崖上，几只夜鸟突然惊飞。月光下，几条黑影悄无声息地攀上崖顶，动作娴熟得像壁虎游墙。领头的黑衣人做了个手势，十余名全副武装的特工队员迅速散开，消音冲锋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按计划行动。"山本一郎压低声音用日语说道，脸上的伤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明明在一个月前的小王庄战斗中"战死"，此刻却活生生地出现在赵家峪。
特工队兵分两路。五个人向村东移动，剩下的人跟随山本潜向团部。他们的靴子包裹着棉布，踩在泥土上几乎没有声音。
村东突然响起爆炸声，接着是密集的枪声——这是佯攻小组在制造混乱。团部立刻有了反应，哨兵吹响警哨，警卫排的战士抓起枪冲向声源。
赵刚正在油灯下批改文件，闻声立刻拔出手枪。他刚推开门，一颗子弹就擦着他耳边飞过，在门框上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弹孔。
"狙击手！"赵刚一个侧滚翻躲到磨盘后面，同时大喊："二班保护村民转移！三班占领制高点！"
又是两枪打在磨盘上，碎石飞溅。赵刚判断出子弹来自西北方向的祠堂屋顶。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跃出掩体，连开三枪还击，然后猫腰冲向村中心的古槐树。
祠堂屋顶的黑影闷哼一声，狙击步枪掉了下来。但赵刚还没跑到槐树，胸口就像被重锤击中——第二名狙击手开火了。他踉跄几步，强撑着躲到树后，低头看见鲜血正从军装前襟渗出。
"政委！"两名战士冲过来想救他。
"别管我！"赵刚咬牙撕开衣襟，简单包扎伤口，"去保护乡亲们...妇女儿童先撤...快！"
村西头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秀芹正带着十几个孩子往地窖里躲，听到枪声越来越近，她急忙把最后一个孩子推进去："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她刚关上地窖门转身，就看见三个黑衣人从巷口包抄过来。秀芹毫不犹豫地往反方向跑去，边跑边喊："同志们快撤啊！鬼子进村了！"
领头的特工队员举枪瞄准，被山本按住枪管："抓活的，有用。"
秀芹被逼到打谷场角落，抓起一把草叉自卫。山本慢慢走近，月光下看清是个年轻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八路军的妇女干部？正好。"
两名特工队员从背后扑上来，一个擒拿就卸掉了秀芹的武器。她刚要喊叫，一块浸了药水的布就捂住了口鼻。挣扎几下后，秀芹软绵绵地倒下了。
"撤！"山本看了眼怀表，"十分钟内到达预定地点。"
特工队员扛起昏迷的秀芹，迅速向村北撤离。他们沿途布下绊雷和诡雷，延缓可能的追击。
赵刚强撑着组织起零星抵抗，但失血过多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他靠在碾房墙上，用手枪击毙了一个冲得太近的特工队员，随即又被一枪击中右肩。
"政委！坚持住！"警卫排长带着五名战士杀出重围，把赵刚拖到相对安全的油坊里。
"别...管我..."赵刚脸色惨白，"去追...他们抓了...秀芹..."
二十里外的小树林里，李云龙正给侦察连讲解夜间方位判定。突然，远处传来隐约的爆炸声，接着是隐约的枪声。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望向赵家峪方向。
"不对劲！"李云龙脸色骤变，"全连集合，急行军回援！"
侦察连像离弦之箭冲向赵家峪。李云龙跑在最前面，驳壳枪己经上膛，心中不断祈祷千万别出事。但当他翻过最后一道山梁，看见赵家峪多处起火时，心还是沉到了谷底。
村口躺着两具尸体，是警卫排的战士。李云龙蹲下检查伤口："冲锋枪打的，近距离...是山本的人！"
"团长！政委受伤了！"一名村民跑过来报信。
李云龙带人冲到油坊，看见赵刚躺在门板上，胸前一片血红，卫生员正在紧急止血。赵刚听见脚步声，艰难地睁开眼："老李...山本...没死...抓了秀芹...往北..."
"医护兵！不惜一切代价救活政委！"李云龙双眼通红，转身对侦察连吼道："一排护送伤员去后方医院！二排三排跟我追！"
刚出村口，前面"轰"的一声，一名战士触雷倒地。李云龙立刻举手示意停止前进："小心诡雷！工兵上前开路！"
这耽搁了宝贵的二十分钟。等他们排除三处诡雷追到北山垭口时，天己蒙蒙亮。前方侦察兵回来报告："团长，发现敌人踪迹！约十五人，带着个麻袋，往平安县城方向去了！"
李云龙爬上高坡，用望远镜观察。约五里外，一队黑衣人正快速移动，其中一人肩上确实扛着个长条麻袋。他咬牙计算距离和路线，拳头狠狠砸在树干上："追不上了...这帮畜生有接应。"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两辆日军卡车出现在地平线上，接应山本特工队撤离。
"团长，怎么办？"孔捷气喘吁吁地赶来，"要不要继续追？"
李云龙眼中杀意滔天，但声音异常冷静："回村，清点伤亡，救治伤员。山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回到赵家峪，惨状令人心碎。七名战士牺牲，十三人受伤，五名村民遇难，二十多间房屋被烧毁。最令人揪心的是，秀芹确实被抓走了——地窖里的孩子们哭着说看见"姑姑被黑衣人抓走了"。
临时救护所里，赵刚经过紧急处理己经脱离危险，但失血过多仍在昏迷。军医从他被子弹击穿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封被血浸透的信："幸好这个挡了一下，不然子弹就击中心脏了..."
李云龙展开信纸，是总部关于防范日军特种部队袭击的预警通报。他轻轻把信放回赵刚枕边，转身走出救护所，站在打谷场上望着平安县城方向，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团长，总部来电。"通讯员跑来报告，"命令我部固守待援，不得擅自行动。"
李云龙接过电报看都没看就揉成一团："回电：独立团遭山本特工队袭击，政委重伤，群众被抓，请求进攻平安县城。"
"这..."通讯员目瞪口呆。
"原话照发！"李云龙厉声道，然后转向孔捷，"老孔，集合全团，准备攻城装备。"
"老李，你这是要抗命啊？"孔捷压低声音。
李云龙冷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山本抓我们的人，就得付出代价！"他指着远处的平安县城，"那里有六百鬼子兵，两千伪军，城墙高三丈，西门碉堡...但老子偏要啃下这块硬骨头！"
正午时分，全团集结完毕。战士们听说秀芹被抓，个个义愤填膺。李云龙站在弹药箱上，声音沙哑："同志们，山本特工队偷袭赵家峪，杀害我们七名战友，抓走妇女主任秀芹！这笔血债，必须血偿！"
"血债血偿！"战士们怒吼。
"平安县城守军做梦也想不到我们敢攻城。"李云龙展开手绘的县城地图，"一营负责东门佯攻，二营主攻西门，三营和侦察连跟我从下水道潜入。记住，我们的目标是营救秀芹和歼灭山本，不是占领城池！"
"团长！"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众人回头，看见赵刚被两名战士搀扶着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
"老赵！你不好好躺着起来干什么？"李云龙急忙上前。
赵刚艰难地举起染血的公文包："我...支持打...但得...有策略..."他从包里取出一张纸，"这是...我在省城读书时...画的...平安县城...下水道详图..."
李云龙接过图纸，眼睛一亮："太好了！这下省大事了！"他小心地扶住赵刚，"但你得留下养伤。"
赵刚摇头："我...熟悉地形...一起去..."
两人对视片刻，李云龙终于点头："行，但你只能在后方指挥，不准上前线！"
夕阳西下，独立团向平安县城进发。李云龙骑在马上，望着远处渐渐显现的城墙轮廓，心中默念："秀芹，坚持住，我们来了..."
与此同时，平安县城日军司令部里，山本一郎正在向联队长龟田汇报："抓了个八路军女干部，可以问出重要情报。"
龟田大佐摸着仁丹胡："先关起来，严加审讯。山本君，这次行动虽然成功，但暴露了特工队行踪，八路可能会报复。"
山本冷笑："我正希望他们来。县城固若金汤，李云龙若敢来，正好一网打尽！"
他走向地牢，听见里面传来秀芹的怒骂声："小鬼子！有本事冲我来！别碰那些乡亲！"
山本推开门，看见秀芹被绑在刑架上，脸上有淤青，但眼神依然倔强。他慢慢抽出军刀："李团长相好的？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你来送死..."
城外的小山坡上，李云龙通过望远镜观察着城墙上的巡逻队。月光照在他刚毅的脸上，映出一双如狼般凶狠的眼睛。
"山本..."他轻声自语，"这次老子要亲手宰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