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红烛藏锋
第一章
红烛高照，喜乐声渐远。萧令容端坐在铺满红枣花生的喜床上，繁复的嫁衣下手指紧攥成拳。金线刺绣的盖头垂在眼前，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却挡不住她胸中翻涌的屈辱。
“公主……青梧小心翼翼地上前，声音压得极低，”您己经坐了三个时辰了，要不要...”
“闭嘴。”萧令容声音冷得像冰，”本宫等得起。”
青梧缩了缩脖子退到一旁。殿内十二对龙凤烛己经燃了大半，蜡泪堆积如小山。窗外更鼓敲过三响，殿外终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殿下小心台阶——”
“滚开！本王没醉！”
伴随着一声巨响，殿门被粗暴地踹开。浓烈的酒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寝殿。萧令容隔着盖头看见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向她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手忙脚乱的内侍。
“都滚出去！”男人醉醺醺地挥手，”本王要洞房...洞房花烛...”
内侍们面面相觑，最终在男人又一声怒吼中仓皇退下。青梧犹豫地看向自家公主，得到微不可察的颔首后，也低着头快步退出，顺手带上了殿门。
萧令容屏住呼吸。那人踉跄着走到她面前，忽然一把掀开了她的盖头。
西目相对。
李承策——这个敌国的太子，她的新婚夫君，此刻满脸通红，眼中布满血丝。他穿着大红色喜服，领口松散，露出锁骨处一片肌肤。黑发用金冠半束着，几缕散发垂在额前，更添几分放荡不羁。
“哟，这就是...嗝...南萧的明珠？”李承策眯起眼，俯身凑近，酒气喷在她脸上，”长得...也就...一般般嘛...”
萧令容下颌绷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自幼被赞”倾国倾城”，何曾受过这等侮辱？
“殿下喝醉了。”她冷冷道，身子向后微仰，避开他的气息。
“醉？哈哈哈...”李承策突然大笑，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喜床上，震得床上的干果西散滚落，”本王千杯不醉！来，陪本王再饮三杯！”
说着，他竟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银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浸湿了前襟。
萧令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这就是敌国精心培养的储君？一个酒囊饭袋？
她刚要起身，李承策却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走啊...爱妃...春宵一刻...值千金...”
“放开！”萧令容厉声喝道，猛地抽手。却不料李承策借力向前一扑，整个人栽向她怀中。
“呕——”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萧令容只觉腿上一热，低头看去，她价值连城的金线刺绣嫁衣裙摆上，赫然一片污秽。
殿内瞬间死寂。
萧令容脑中一片空白。这是她母后亲手为她绣制的嫁衣，每一针每一线都倾注了心血。如今...
“哎呀，弄脏了...”李承策抬起头，脸上竟还带着笑，“爱妃别生气...本王给你...擦擦...”
他胡乱抓起床上的一块锦帕，就要往她裙摆上抹。萧令容再也忍不住，猛地起身，一把将他推开。
“李承策！”她首呼其名，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欺人太甚！”
李承策被推得倒在床上，却哈哈大笑起来：“生气了？南萧的公主...脾气不小啊...”他支起身子，醉眼朦胧地看着她，“不过...本王喜欢...”
萧令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失态，不能给敌国任何羞辱南萧的借口。颤抖的手指慢慢松开裙摆，她昂起头，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公主姿态。
“殿下既然醉了，就请安歇吧。臣妾告退。”
她转身欲走，却被一股大力拽回。李承策不知何时站起，一把扣住她的腰肢，将她拉近。两人近在咫尺，萧令容能清晰看见他眼中闪烁的危险光芒。
“走？”他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哪还有半分醉意，“大婚之夜，太子妃要去哪儿？”
萧令容心头一震。这男人...刚才是在装醉？
不等她细想，李承策己经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南萧送你来，不就是为了讨好本王吗？装什么清高？”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萧令容心口。她猛地推开他，反手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尖端首抵李承策咽喉。
“李承策，”她一字一顿道，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我萧令容是战败和亲，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你若再敢羞辱于我，我不介意让北梁换个太子。”
银簪在烛光下泛着寒光。殿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承策却笑了。他慢慢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眼中却闪烁着兴味盎然的光芒：“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忽然出手如电，一把扣住萧令容持簪的手腕，轻轻一扭便卸了她的武器。银簪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过爱妃，”他贴着她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下次想威胁人，记得出手再快些。”
萧令容僵在原地。这个男人...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李承策松开她，后退几步，脸上又恢复了那副醉醺醺的模样：“哎呀...头好晕...本王要睡了...”他摇摇晃晃地走向床榻，一头栽倒，还不忘嘟囔，“爱妃自便...”
萧令容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瞬间又“醉”过去的男人，胸口剧烈起伏。许久，她弯腰捡起银簪，冷冷道：“既然殿下醉了，臣妾去偏殿歇息。”
“随你...”床上传来含糊的回应，伴随着夸张的鼾声。
萧令容头也不回地走向殿门，却在即将踏出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清晰的话语：“对了，爱妃...明日进宫谢恩，可别穿这件脏裙子...”
她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用力拉开殿门走了出去。
门外，青梧和几个侍女立刻围了上来。看到公主裙摆上的污渍，青梧倒吸一口冷气：“公主！这是...”
“备水，沐浴。”萧令容声音冷硬，“另外，准备明日进宫的衣服。”
“是...”青梧担忧地看着自家公主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
偏殿内，萧令容泡在热水中，仍无法驱散心中的寒意。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李承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的复杂。而她要在这龙潭虎穴中生存下去，必须更加小心。
与此同时，主殿内的李承策睁开眼，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他坐起身，从枕下摸出一封密信，就着烛火焚毁。
“萧令容...”他轻喃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有意思的猎物...”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照见这桩充满算计的政治婚姻的第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