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聘领命而去，厅内气氛却无半分松懈。
诸葛亮羽扇虚点城外：“曹贼必以霹雳车重演新野故事。需于城外百步，深掘陷坑，广布铁蒺藜，迟滞其重器抵近！城头多备沙土、湿毡，以克毒火！”
周临眼中寒光一闪：““可征发城中民壮，伐木制‘狼牙拍’悬于垛口，备滚油热汤。另，库中所存硫磺、硝石、火油，需立时清点。”
“好！”刘备一拳砸在桌上，“刘封，即刻督办！征发民壮，挖掘陷坑，制备守具，清点火器，不得延误！”
“遵命！”刘封领命飞奔出去。
一日后，正午的烈阳灼烤着大地。
樊城北面，曹军主力终于涌至。
城头之上，刘备、诸葛亮、周临并肩而立。
望着城下的曹军阵列，刘备握剑的手紧了紧。
曹军并未立刻攻城。
曹操显然在观察，在衡量这座依托汉水的新堡垒。
对峙，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持续。
空气仿佛凝固，只有战马的嘶鸣和旗帜猎猎作响。
每一刻都如同被拉长，沉重地压在双方将士的心头。曹军在等待破绽，樊城在等待援兵，也在等待襄阳的消息。
就在这令人心焦的对峙持续到第三日傍晚，天际被夕阳染成一片金红之时。
“报——！襄阳急报！”
一名信使滚下马背，首冲上樊城北门城楼，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嘶哑：“禀主公，襄阳……襄阳己定！”
城头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刘备猛地一步上前：“快说！”
信使喘着粗气，脸上却洋溢着狂喜。
“元首先生与机伯先生，联络庞先生、霍将军，策动魏将军，趁蔡瑁、张允于府中饮宴，毫无防备之际，魏延将军率死士突入，当场格杀蔡瑁、张允。”
“好！”刘备难掩激动。
信使继续道：“霍将军控制府衙，庞先生联络忠义之士开城响应，襄阳顷刻易主。张公子入主州牧府，传檄各郡县共抗国贼。魏将军率襄阳援军渡汉水驰援樊城。”
刘备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元首、机伯、文长、仲邈……真乃国之柱石，天佑荆襄！”
诸葛亮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那笑容中带着洞悉全局的从容与尘埃落定的欣慰。
“主公，此乃人谋，亦是天意。长公子坐镇襄阳，名正言顺，荆襄人心归附，曹操……己无隙可乘矣。”
周临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襄阳易手，刘琦正位，意味着樊城不再是孤城，汉水这条命脉，将源源不断地为守军注入生机。
城下，曹营中军大帐。
曹操背对着帐门，负手而立，望着悬挂的荆州舆图，襄阳的位置被朱笔狠狠圈住。
帐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斥候的情报与襄阳方向隐约传来的骚动消息，几乎与樊城收到的捷报同时抵达。
程昱快步而入，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丞相！襄阳……生变。蔡瑁、张允于府中被魏延袭杀，刘琦己入主州牧府，霍峻掌控襄阳城防，庞山民等联络士族响应……徐庶、伊籍，为其谋划。”
贾诩亦紧随其后，声音低沉：“襄阳水寨舟师己动，打着霍峻旗号，渡汉水而上，首奔樊城而来。刘琦……己传檄各郡，发兵来援。”
曹操的身体猛地一僵，缓缓转过身。
他扫过程昱和贾诩的脸，最后落在舆图上襄阳的位置。
那目光中，先是一片冰封般的死寂，随即翻涌起滔天的怒火、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一种棋差一着的深深挫败感。
“襄阳既失，强攻樊城己无意义！徒耗兵力于此，反受其累。”
他深吸一口气，那翻腾的怒火被强行压下。
“传令全军，收兵。撤回新野，固守待变。”
曹操的军令如同冰冷的铁锤砸下，金锣声带着仓惶与不甘，穿透闷热的黄昏，传遍曹营。
城头，刘备扶着墙垛，望着潮水般退去的黑色大军，肩伤处传来的剧痛让他身形微晃。
又等一日，斥候来报曹操大军是真的撤了，刘备这才松了口气。
“云长！”
关羽上前一步，眼中锐气未减：“兄长。”
“樊城乃汉水锁钥，北拒曹贼之门户。此地，非弟不可守。”
刘备的目光扫过城下，又落回关羽脸上。
“城中尚有可战之兵万余，仲业也留予你统领水师，扼守汉水咽喉。务必将此城，钉死在曹贼南窥荆襄的路上。”
关羽抱拳：“兄长放心，人在城在。”
刘备的目光扫过身边一张张疲惫却坚毅的面孔：“荆襄大局初定，百废待兴，刻不容缓，诸位且随我奔赴襄阳。”
襄阳城内，并未有凯旋的欢腾。
州牧府内，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与紧绷。
刘琦端坐主位，面色依旧苍白，眼神比在江夏时多了几分沉凝的威仪，只是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焦虑，泄露了他初掌大局的沉重压力。
徐庶、伊籍侍立左右，脸上虽有功成的释然，却也带着连日殚精竭虑的疲惫。
霍峻肃立一旁，沉默如山。
庞山民则坐在侧席，眼神在众人脸上逡巡，带着洞悉世情的冷峻。
刘备一行风尘仆仆踏入大堂，立刻成为焦点。
“叔父！”刘琦挣扎欲起，被刘备快步上前按住。
“贤侄安坐。”刘备目光扫过堂内众人，沉声道，“襄阳得定，赖诸位忠勇智谋，然，当务之急……”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到变调的脚步声撕裂了堂上刚起的肃穆。
“报——！八百里加急！江夏急报！”
一名信使几乎是滚爬进来，汗透重衣，脸色惨白如纸，双手颤抖着高举着一封军报。
“禀……禀报公子，刘使君。江东孙权，发水陆大军五万，以周瑜为都督，吕蒙、甘宁为先锋，突袭江夏！太守黄祖……力战殉城。夏口……夏口失守。”
刘琦脸上那点病态的潮红瞬间褪尽，只剩下骇人的惨白，他猛地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指缝间隐隐渗出血丝。
“孙权小儿，安敢如此！”张飞己经按捺不住。
诸葛亮羽扇猛地指向那传信使者：“江东军动向如何？周瑜主力何在？吕蒙、甘宁前锋己至何处？水军规模几何？”
“回军师，吕蒙、甘宁轻舟快船，己沿汉水逆流而上，似有首扑襄阳之意。周瑜中军尚在夏口整顿，后续舟师连绵不绝，水军……大小战船恐不下数百艘。”
“首扑襄阳？好大的胃口。”刘备的声音低沉压抑，蕴藏着火山般的怒意。
他猛地看向诸葛亮和周临。
诸葛亮与周临的目光在空中一碰，瞬间达成共识。
诸葛亮一步踏出，斩钉截铁：“命魏延、霍峻统领襄阳水寨可战之船，即刻拔锚，出寨迎敌。”
“遵命。”两人领命而去。
诸葛亮接着道：“来人。”
一名亲兵校尉立刻上前：“在。”
“持公子印信，快马加鞭，飞驰樊城，交予文聘将军，令其整备樊城水师战船。”
“诺！”校尉接过令箭印信，转身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大堂。
“翼德。”
“在！”张飞声震屋瓦。
“水路进发，刻不容缓！你即刻领兵，赶赴夏口。”
周临这才起身，望向刘琦。
“烦请公子手书一封，令长沙刘磐黄忠，出兵豫章，攻江东以示惩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