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龙渊的潮汐退至最低时,赤灼蹲在覆满糖霜珊瑚的礁盘上,银发赤瞳映着远处飘来的南宋商船残骸。她龙爪下的官窑冰裂纹盏正渗出金液——那是三百年前赵构御赐的“镇海龙诏”,此刻被玄羲的莲火烤得滋滋作响,诏书上的朱砂字迹正化作黑烟,露出底下用龙血写就的密令:“擒赤龙,夺莲魄,永镇河眼。”
“这破诏书比老周的烤年糕还难烧。”赤灼甩了甩被烫到的龙爪,鳞片间迸出几点赤金火花,与盏中莲火共鸣。玄羲的青衫掠过她发顶,莲翼尖挑起诏书残角,金纹与她腕间的契约纹交相辉映:“毕竟是用祈雨碑雷文刻的,得用你我的血火同焚。”
玄羲指尖按在冰裂纹盏边缘,莲火骤然转青。赤灼会意地将龙爪覆上他手背,两股力量交融的刹那,金焰冲天而起——诏书在烈焰中显形出百道符篆,每道都对应着临安皇城司的缉捕令。她看见幻象:紫袍国师跪在金銮殿上,将染血的莲瓣嵌入诏书,龙涎香里混着玄羲的血味。
“原来当年的‘祥瑞诏’是陷阱。”赤灼的龙尾卷住玄羲的手腕,鳞片因愤怒而发烫,“他们早就算计着用我化龙的血,养肥你的莲魄再夺走。”
玄羲的莲翼轻轻圈住她,指腹着她掌心的九瓣莲纹:“傻鱼,本君若怕,三百年前便不会在汴河救你。”他忽然轻笑,莲火化作糖霜蝴蝶落在她发间,“不过现在好了,有你的龙火在,什么天诏都得变成甜浆。”
话音未落,海底突然震动。万千道符光从沉船残骸射出,将金焰困成囚笼。赤灼看见南宋战船的鬼影破浪而来,船头站着持诏书的虚影国师,每道符光都刻着“奉旨捉妖”。玄羲将她护在莲翼下,金纹与龙火交织成盾,却听国师虚影嘶喊:“玄羲!你私通妖龙,违逆天命!”
“天命?”赤灼猛地挣开莲翼,龙爪撕裂符光,“我这条命是盏盏给的,什么狗屁天命,也配管我?”她张口一吸,金焰骤然暴涨,诏书残片在火中化作液态金雨,浇在鬼影战船上——船身竟露出“德寿宫密道”的刻字,正是当年赵构藏瓷枕的地方。
玄羲的莲翼突然收紧,指腹按在她眉心:“糖鳞儿,看仔细了。”金焰中浮出赵构的御笔真迹,诏书夹层藏着半片逆鳞——那是赤霄当年嵌入祈雨碑的鳞片,此刻正与赤灼心口的契约纹共鸣。
逆鳞遇金焰化作流光,在海底拼成完整的《龙渊血契》。赤灼这才看清,赵构密令的落款处刻着细小的莲纹,与玄羲袖中的胎记如出一辙。她想起老周说的话:“当年官家总在御花园喂红鲤,说鱼嘴甜能化戾气。”
“赵构早知我是战龙遗珠?”赤灼的龙爪抚过逆鳞,鳞片突然渗出甜香,“他用我的血养莲魄,又怕我失控,才下了这道假诏书?”
玄羲的莲翼在她身后展开,金纹如糖丝缠绕逆鳞:“他是想借天诏逼本君带你东归。”他指尖点在血契中心,万道金焰突然倒卷,将所有符光烧成齑粉,“南宋的尘缘,便让这金焰做个了断吧。”
金焰熄灭时,海底只剩下温润的玉碑,碑上刻着赤灼叼莲哨的红鲤浮雕,旁边是玄羲挥袖的青衫剪影。赤灼摸了摸浮雕,龙血渗出与玉碑共鸣,竟在碑底显露出赵构的真意:“龙归东海,莲隐蓬莱,凡尘烟火,莫再回头。”
玄羲拾起碑顶的莲形玉印,印泥是凝固的龙涎糖。他将玉印按在赤灼掌心,金纹顺着她的鳞片蔓延,与海底的糖霜珊瑚连成光网:“从今往后,本君只做你的莲君,不管什么河眼镇锁。”
赤灼抬头,看见糖霜珊瑚深处浮出莲舟,正是三百年前载他们逃离临安的那艘。舟身缠着新的糖霜纹,船头刻着“灼”字,船尾缀着玄羲亲手刻的莲哨串。她忽然笑出声,龙尾卷起玉碑抛向莲舟:“走啦!去蓬莱看你说的‘永不化’糖霜!”
玄羲无奈地叹了口气,莲翼却温柔地托起她:“急什么,先把你这爱闯祸的性子用糖霜粘住。”他顿了顿,低头在她额间印下金纹吻,“到了蓬莱,本君每日给你炼一炉龙涎糖,把你喂得走不动道,好不好?”
莲舟升空时,金焰余烬化作甜雨落回临安。西湖边的老周正烤着定胜糕,忽然看见金雨在糕上凝成莲纹,喃喃道:“总算走了…这糖霜啊,还是东海的甜。”
舟中,赤灼把玩着玉碑,碑上的红鲤浮雕在阳光下流转赤金光泽。玄羲的指尖轻梳她的银发,莲翼为她挡住东海的风,衣摆上的缠枝莲纹与她赤甲的雷纹交相辉映。远处的蓬莱雾霭渐散,露出用糖霜珊瑚砌成的双栖殿轮廓,殿顶的琉璃瓦在天光下泛着甜腻的光晕。
“盏盏你看!”赤灼突然指着雾霭深处,“双栖殿的飞檐像不像老周新学的糖画?”
玄羲顺着她的指向望去,莲翼在她身后轻轻颤动:“那是本君按你化形前撞碎的莲瓣弧度建的。”他顿了顿,指腹蹭过她掌心的玉印,“殿里还藏着你当年叼走的半块龙涎糖,本君用莲露封了三百年。”
莲舟穿过最后一层雾障时,殿门缓缓开启,露出殿内用糖霜水晶铺就的地面,每块水晶都嵌着南宋瓷片,拼成汴河夜市的图案。赤灼跳下莲舟,龙爪刚触地,水晶突然亮起,映出三百年前她偷咬玄羲莲瓣的模样。
“你居然把这也刻进去了!”赤灼的银发瞬间涨红,龙尾卷住玄羲的腰往殿内拖,“走走走,先去找糖!”
玄羲任她拉着,青衫拂过水晶地面,所有瓷片竟同时渗出甜香。他看着赤灼蹦跳的背影,莲翼下的金纹与殿心的九瓣莲台共鸣,低声道:“傻鱼,急什么——”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熟悉的鲸鸣。赤灼扒着殿门望去,只见定胜鲸驮着绿团儿冲破雾霭,龟壳上还沾着临安带来的定胜糕屑:“赤灼!莲君大人!蓬莱的糖霜珊瑚开了,比老周的糕还甜!”
绿团儿的话音刚落,双栖殿的糖霜穹顶突然裂开,万千糖晶如星雨坠落,每颗都映着汴河的灯火、雷泽的莲台、还有他们一路走来的光影。赤灼张开龙爪接住一颗,甜香瞬间漫过舌尖,比三百年前玄羲给她的第一颗糖还要清甜。
“你看,”玄羲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莲翼将她圈进怀里,“这就是本君为你守的蓬莱。”他指尖划过她银发,语气里满是化不开的宠溺,“以后啊,咱们就住在这里,看糖霜珊瑚开花,听钱塘潮信,把南宋的尘缘都酿成甜浆,好不好?”
赤灼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觉得,金焰焚天诏的余温尚在,蓬莱的甜香己至。她抬起头,赤金眼瞳里映着玄羲含笑的模样,龙爪轻轻勾住他的手指:“好啊,但你要答应我,以后炼糖不许再偷偷加我的鳞粉,不然我就把你的莲台全撒上糖霜!”
玄羲低笑出声,莲翼在穹顶凝成糖霜月:“好好好,都依你。”他低头吻去她发间的糖晶,“只要你在身边,便是蓬莱最甜的风景。”
殿外,定胜鲸甩尾掀起糖霜浪花,绿团儿忙着收集坠落的糖晶。而双栖殿内,龙与莲的身影在糖霜星雨中相依,过往的血雨与雷劫都化作了此刻掌心的暖。蓬莱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就像这永不融化的糖霜,将在岁月里沉淀出更绵长的甜。